前台警惕地抬头：「您是？」
「我是他司机，」施伟说，「来接人。」
前台松了口气：「周总的女伴是常客，姓阮，每次来都穿不一样的名牌。」
施伟走出酒店时，太阳正毒。他站在马路中间，差点被一辆保时捷撞上。司机探出头骂：「找死啊！」
是周崇的车。副驾驶坐着阮婷，正低头玩手机，没看见他。
施伟回到家，发现女儿不在。茶几上压着张字条：「去同学家写作业，不回来吃饭。」
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半盒发霉的酸奶。施伟抓起酸奶盒扔进垃圾桶，砸出一声闷响。
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HR：「施伟，明天九点带上员工卡来办离职手续。」
施伟没回。他打开电脑，搜索「崇光地产 周崇」，弹出一堆新闻：《青年企业家周崇捐建希望小学》《崇光地产年纳税超亿元》。
最后是一条旧闻：《周崇岳父系某银行原副行长》。
施伟关上电脑。窗外，对面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他摸出钱包，看了眼夹层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的阮婷还在笑，眼睛弯成月牙。
厨房里，早上泡着的碗还在水池里，油垢已经干成了黄色的痂。
5
施伟把员工卡挂在脖子上走进公司大楼时，保安多看了他两眼。电梯里遇到隔壁部门的同事，那人假装没看见他，低头刷手机。
八点五十五分，HR办公室门口已经排了五个人，都是三十多岁的男员工，衬衫领子磨得发亮。最前面那个正在哀求：「王经理，我老婆刚生二胎……」
HR王莉的声音从门缝里漏出来：「公司不是慈善机构。」
施伟排在最后。他摸出手机，阮婷的朋友圈更新了，定位在香港迪士尼，九宫格照片里她和周崇戴着情侣米奇帽，中间是笑得灿烂的施小雨。配文：「一家三口的小幸福。」
「下一位！」王莉的尖嗓子把他拽回现实。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王莉的指甲是新做的，镶着水钻，在离职协议上敲出哒哒的响声。「签字吧，补偿金按N+1算。」
施伟看了眼数字，比他预想的少一半。「为什么是我？」
王莉推了推眼镜：「公司战略调整。」
「上个月我加班时长全部门第一。」
「效率太低才需要加班。」王莉把笔扔过来，「周总说的。」
施伟猛地抬头：「哪个周总？」
「崇光地产的周崇啊，咱们大客户。」王莉笑得意味深长，「昨天他来开会，特意提到你们部门方案做得差，尤其点名批评了你。」
施伟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他想起前天在威斯汀806门口听到的对话——周崇说「那个废物老公」，阮婷笑得花枝乱颤。
「对了，」王莉补充，「阮婷是你爱人吧？她上个月就办离职了，现在在崇光当财务总监，年薪六十万。」
施伟签完字出来时，办公区的人都低着头假装忙工作。他的抽屉已经清空了，保洁阿姨正在往垃圾袋里塞他的马克杯。
「我自己来。」施伟说。
阿姨撇撇嘴：「快点啊，新人下午就到。」
纸箱里只有几支笔和一个相框。照片是去年部门旅游拍的，施伟站在最边上，笑得勉强。现在相框玻璃裂了，像他现在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