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樱花告白后的第一个清晨,苏清秋推开护士站的门时,晨光正斜斜地淌过桌面。新咖啡机的银灰色机身沾着层薄露,旁边的米白色保温杯已经注满了陈皮水——不是她惯常泡的浓度,带着点甘草的回甘,是林砚喜欢的味道。

“苏姐早!”小王从消毒柜里拿出托盘,金属碰撞声脆生生的,“林律师刚才来过啦,说怕你查房来不及准备,特意把水给你灌好了。”她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她还问我,‘热可可的糖放多少才不腻’,我说‘苏姐放的就刚好’,你猜她怎么说?”

苏清秋指尖抚过温热的杯壁,没接话,耳朵却悄悄红了。

“她说‘那我得记牢了’!”小王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转身去拆新到的可可粉,“你看,她连这个都买了——说是进口的,冲出来带点焦糖香,比上次那个更配南瓜粥。”

苏清秋低头整理病历,忽然发现最上面的文件夹里夹着张便签,红笔字迹锋利又带着点软意:“3床今早血糖可能偏高,记得提醒家属少喂米汤。另:我买了新的防烫杯套,在你抽屉里。”

抽屉一拉开,果然躺着个浅棕色杯套,针脚齐整,边缘绣着朵小小的菊花,和她胸前的胸针一模一样。

查房到ICU时,3床的老爷子正精神地喝着小米粥,家属看见苏清秋,忙站起来道谢:“苏医生,昨天林律师特意打电话来,教我们怎么调粥的稠度,说您上次提过‘太稀了容易呛’,她记得比我们还清楚!”

苏清秋的脚步顿了顿。她不过是前天在护士站随口提了句,竟被林砚记在心上,还特意绕了个弯告知家属。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忽然想起樱花树下那个拥抱,林砚风衣上的雪松味混着樱花香,此刻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查完房回到护士站,林砚的车刚好停在楼下。苏清秋站在窗边看了片刻,见她从后备箱拎出个保温桶,步伐比平时快了些,浅灰西装的袖口沾着点露水——想来是没等保安开门,从侧门的小路绕进来的。

“早。”林砚推门进来时,晨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手里的保温桶冒着白汽,“张阿姨熬的南瓜粥,加了点山药,养胃。”她把桶放在桌上,目光扫过苏清秋胸前的菊花胸针,喉结轻轻动了动,“别针……很合适。”

苏清秋刚要接话,小王突然举着两杯热可可跑过来,一杯塞给林砚,一杯递到苏清秋手里:“刚冲的!85℃水温,按林律师说的来的!”说完冲她们眨眨眼,转身就溜回了治疗室,背影里全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自觉。

热可可的甜香漫开来,林砚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下午有空吗?”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樱花树,“我约了师傅来修公寓的水管,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借口拙劣得像没藏好的尾巴,苏清秋却忍不住笑了,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划着:“几点?我三点交班。”

“我等你。”林砚的嘴角弯起来,比樱花还软,“对了,上次你说我书架上的《急诊医学手册》包书皮太素,我买了新的贴纸,你帮我选选?”

苏清秋低头抿了口可可,甜味从舌尖漫到心底。原来有些心意,连找借口都带着被记住的细节。

下午交班时,护士长看着她换衣服的动作,忽然笑着说:“林律师刚才来电话,说她公寓楼下的花开得好,让你路过时多待一会儿。”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秋手里的帆布包上——里面装着林砚落在护士站的袖扣盒,“年轻人嘛,别总绷着。”

苏清秋的脸颊有点热,含糊应了声,拎着包往外走。刚到楼下,就看见林砚靠在车边,米色风衣敞开着,里面的浅蓝衬衫领口别着枚樱花领针,和她送的那束樱花一个色。

“走吧。”林砚拉开车门,副驾座位上摆着个透明盒子,里面全是卡通贴纸,有小熊、有咖啡杯,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小人,胸前别着朵菊花。

车驶过街角的花店,林砚忽然停下车:“等我五分钟。”她跑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手里捧着束雏菊,黄灿灿的,用米白色丝带系着,“昨天看你护士站的玻璃罐空了。”

苏清秋抱着花,忽然发现丝带的结和她保温杯上的一模一样——是林砚教她系的那种,说是“不容易散”。

林砚的公寓比想象中整洁,书架上的法典摆得笔直,唯独最下层的《急诊医学手册》歪着放,书皮上贴了半张小熊贴纸,显然是没贴完等着她来。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碗,里面盛着南瓜粥,旁边放着勺,勺柄上的樱花图案还沾着点粥渍。

“水管其实没坏。”林砚挠了挠头,耳根泛红,“就是想让你……来看看。”她指着阳台,“我种了薄荷,你夜班犯困时可以摘点泡水,比咖啡提神。”

苏清秋走到阳台,薄荷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涌过来,花盆里还插着根小牌子,上面写着“苏医生说要多浇水”,字迹歪歪扭扭,是林砚的笔锋,却比平时软了许多。

回到客厅时,林砚正往她碗里加南瓜粥,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尝尝,”她眼里带着点期待,“张阿姨说这次的山药切得比上次细。”

苏清秋舀了一勺,绵密的粥滑过喉咙,带着点甜,刚好中和了嘴里的薄荷味。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护士站见林砚,她穿着笔挺的黑西装,递文件时指尖冰凉,谁能想到现在会坐在她家客厅,给她盛一碗温度刚好的南瓜粥。

“对了,”林砚放下勺子,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是枚胸针,银色的,形状是株小小的薄荷,和她种在阳台的一模一样。“上次在超市看见你盯着薄荷糖看,”她的指尖在胸针上轻轻摩挲,“就想着……给你别在白大褂上。”

苏清秋别上胸针时,林砚的目光在她胸前停了很久,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嘴角沾着的粥粒。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像那天在樱花树下的拥抱,踏实又滚烫。

傍晚回到医院,护士站的玻璃罐里已经插上了雏菊,黄灿灿的,和樱花束摆在一处,像把春天搬进了屋子。小王正对着热可可拍视频,见她进来,举着手机喊:“苏姐快看!林律师给你评论了!”

屏幕上是林砚的头像,评论只有三个字:“很好喝。”

苏清秋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最好的日子或许就是这样:有人记得你爱喝的粥,懂你没说出口的喜欢,还愿意把所有的“特意”,都藏在晨光里、热可可里、胸针的纹路里,让你每次抬头,都能看见藏不住的甜。

她拿起手机,给林砚发了条消息:“明天早班,想喝你泡的陈皮水。”

秒回的消息带着个笑脸:“好,我早点来。”

窗外的樱花还在落,护士站的咖啡机嗡嗡作响,新冲的热可可冒着热气。苏清秋看着玻璃罐里的雏菊,忽然觉得,告白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从“我喜欢你”到“我们一起”,从藏在细节里的试探,到坦然分享一碗粥的温度,日子会像这晨光里的热可可,暖得长久,甜得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