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夜晚，万家灯火通明，特别是独居老人会在家中准备着各种事情，等待着子女的到来，中国人对传统节日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今年的元旦在周五，本来江渺渺此刻应该出现在学校，但因为有元旦所以放假一天。
同时，今年的元旦也是外婆不在的第一年。
黄昏的夕阳悄然褪去，留下的是夜幕降临后，皎洁的月光。
此刻，江渺渺的家中冷冷清清，元旦本应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现在的家中却只有她和她的妈妈。
至于江清在哪，季秋给她的回答是。
今天晚上他有很重要的酒局，是和他那些达官显贵的高中同学，所以今天晚上他可能到后半夜才回来。
对此，季秋也表示无奈。
看着她独自一人在厨房烧菜的背影，她总觉得妈妈心里有事在瞒着自己，那道背影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落寞。
等她把烧好的菜转过身端过来的一瞬，她的脸上尽是慈祥的笑意。
季秋已经是年过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可她长得也并不显老，可能是脸上淡淡的婴儿肥显得她没有太过苍老，偶尔笑的时候眼角会浮现出淡淡的细纹。
看到这一幕，她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
此刻的她笑的真切，刚才看到的落寞一定是她的错觉。
她依旧像从前那般为她夹菜，问她好不好吃。
在听到她笑着说好吃的时候，她的脸上就会浮现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的那种笑容。
江渺渺也终于坐下来好好的吃了一顿晚饭，她很久没有尝到她的手艺了，平常自己都是在学校里吃晚饭。
一个星期唯一放假的那个晚上，她也只能点外卖或者吃泡面，因为季秋的工作很忙。
自从外婆走后，季秋好像一直深深的陷入过去的回忆，半夜也偶尔能听到她的抽噎声。
为此，她不停的拼命工作，试图用工作的压力来麻痹自己。
不得不说，外婆确实是那个影响她和她母亲的重要人物。
就在江渺渺吃完饭后，当她想要起身离开餐桌之时。
季秋叫住了她，欲言又止了会就对她说了一些，她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你觉得你爸这个人怎么样？”
“嗯？为什么这么问？”
听到江渺渺这么问，季秋的目光飘忽不定，似是有些紧张的瞳孔颤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她便看着她的眼睛再次说道。
“没什么，就问问你。”她尴尬的微笑着。
见季秋的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就算这个问题问的额有点刁钻，但她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你要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江渺渺轻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母亲。
“当然是真话。”
听到季秋肯定的回答，她沉凝片刻，深呼一口气说道。
“主要是我爸对我挺一般的，你不也知道吗？从小到大他几乎不怎么管我，我和他也不亲近，所以我觉得他一般吧，也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很差。”
待江渺渺说完，季秋听到回答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的“嗯”了句。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秋水般清澈见底，直直地看向江渺渺。
江渺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她那复杂的神情仿佛在问她：“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问？”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似乎有什么心事缠绕着她。
见状，季秋微微皱起眉头，忙不迭的说道。
“没什么事，就随口问问。”
说完，她的目光宛如春日里的暖阳，柔和而温暖地洒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母亲的神情，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她猜不出来。
这种无力感和屋子里冷清的氛围压的她竟有些喘不过来气。
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海边转转。
因为大海会给她带来舒缓和治愈，只要听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就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江渺渺礼貌的回给了母亲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门家门，径直的往海边的那个方向走去。
季秋也没有阻拦，自从发生过她的那起事件后，整个海城都安保措施都严格了不少。
又逢元旦佳节，夜晚路边巡逻的警卫自然不在少数，她也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况且她也知道高中上学的压力是很大的，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又何妨，所以她并没有跟出去。
夜晚，冬日的海城。
月光洒落在海里，海浪在光影里起伏，浪尖的白沫被照得雪亮。
穿着厚重羽绒服的她双手插着口袋，红色的围巾裹挟着她的半张脸，只剩睫毛在冷风中颤动。
她的影子被海边沿岸的路灯拉得老长。
突然，她停住脚步，鞋底碾过冰沙的咯吱声骤然响起。
咸涩的风灌进了围巾的缝隙，她扭头朝着远处灯塔的光看去。
她惊讶的发现，灯塔的顶端竟站着一只海鸥，那海鸥单脚立在锈迹斑斑的顶端，任由冷风肆意的吹向它。
它似是不怕冷一般，始终保持着瞭望的姿态。
她的目光深深的望着那道熟悉的白，瞳孔竟不自觉地微微一颤。
那只海鸥她认识，是饼干！
是外婆生前一直在海边陪伴她的海鸥，饼干的样子比较独特，它的羽翼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
都过去好多年了，一直没有恢复如初。
也不知道为什么，外婆快要离世的那段时间，她怎么找饼干都找不着。
为此她还暗自神伤过一段时间，以为它遭遇了什么不测。
现在想来它应该过得还好，可惜外婆临走前没能见上它最后一面。
人总会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其的珍贵，其实今天的晚饭吃的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哪怕满桌都是她喜爱的菜。
可她最想见的人却不在她的身边。
外婆曾说，她死后会变成海风、海浪甚至是海鸥回来看自己，因为外婆是大海的孩子，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突然，手机传来一声震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渺渺拿起手机一看，弹出来的聊天框竟是一个陌生人发的祝福。
上面写着：【江渺渺，元旦快乐。】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带着疑惑回复他道：【请问你是？】
没出多久，对面的人很快就回复了她的消息。
【我是徐明川。】
这条信息一发来，江渺渺的脑子瞬间就宕机了。
徐明川怎么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她好像记得自己没问他要过联系方式啊。
她的目光凝视着发光的手机屏幕，打字的指尖悬在半空中，睫毛微微轻颤，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复他。
过了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礼貌的回复他道：【元旦快乐！】
发出消息后的一瞬间，对面的人就秒回道：【嗯，你也是。】
望着他们之间的聊天框，她实在想不通她是何时加上他的联系方式。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她还是鼓足勇气道：【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这下，对面的人没有秒回，过了好久才回复她道。
【我听你朋友说的。】
看到他的回复，她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一个人的名字——陶熙姚。
绝对是她把她的微信给徐明川的。
难怪自己前一阵子就看到微信的通讯录里有新朋友的好友添加。
她当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因为她知道除了比较亲近的人，一般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微信。
以为那个加自己的人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她等了许久都没见那人给自己发消息，渐渐地自己就忘记有这么回事了。
【那你加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上次班主任要我问你最近的学习情况，后来她又说不用了，我就没问你。】
原来是班主任啊，她还以为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聊天的她，回了他一句“嗯嗯”，外加一个可爱表情包后。
等了许久，两人的聊天框便没了下文。
不知不觉间，江渺渺紧握着手机边缘框的手愈发用力。
思考良久后，鬼使神差间她点开了他的微信头像。
将他的头像照片放大后，她才看清，心里不禁感到奇怪和不解，不明白这个头像的含义。
他的头像是一片蔚蓝的大海，上面还有只白色的海鸥。
明明徐明川是个气质清冷长相俊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天人之姿，光风霁月犹如那九天之上的谪仙。
这么描述的话还像那么个事，但是这照片的饱和度有些高，像素也不清晰，一看就是老一辈父母会用的头像。
网名可能还会配上【海纳百川】、【海阔天空】之类的。
这样的人怎么用一个只有中年大叔才会用的头像，这严重与他的外貌气质不符。
好在，他的网名还不算“老土”，她用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聚精会神的一刻也不易开眼。
试图思考这名字究竟有何含义。
思考了许久，直到刺骨的海风把她的鼻尖吹得通红，双眼都被吹的刺痛。
她还是没有想出来【云阶月信】是什么意思。
一个擅长理科的男生，取了一个文科女都想不出来意思的网名。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正当她想打开度娘，查询一下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忽然，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她的动作，手机的上栏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点开一看，是陶熙姚在问她要地理试卷的答案。
【？】江渺渺疑惑的回了她一个问号。
【地理老师有布置试卷吗？】
【他怎么没有？不是放学前课代表发的试卷吗？】
阅读完她发的消息，此刻的江渺渺心好像已经死了一半，刚才站在这还没觉得这海风吹得有多冷，现在她觉得这海风吹得简直冰冷刺骨。
要不是因为四周有路人，此刻的她是真的想仰天长啸大叫一声。
自己是怎么会犯这种没记清作业的低级错误，平时认真仔细的自己，竟漏了一项作业，真可谓百密一疏。
她站在原地，紧抿嘴唇，望着远处不知何时熄灭的灯塔，站在原地无奈了好一会。
回过神来的她四肢僵硬的给陶熙姚发了条消息。
【那完了！我没写。】
【啊？！那你快些，现在都快十点了。】陶熙姚回复她道。
【我的天，我都没注意已经十点了，我还在外面。】
【现在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去吧。】
江渺渺发完上一条消息后，便面无表情的迅速合上手机，脚步匆匆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的她吸取了上一次走小路的教训，没有走小路，走了条路面满是路灯的大路，这看起来安全了不少。
她现在真的顾不了刚才散步时的压抑心情，满脑子都在想是哪张试卷，自己有没有带回来。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正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注视着她。
男人穿着藏青色的羽绒服，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江渺渺渐渐走远的背影，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心底，一刻也未曾离开她的背影。
路灯的光芒洒在男人的身上，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光晕。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那是一种深情，一种眷恋，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江渺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他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终于在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目光紧锁着十分钟之前还发过的聊天框。
输入框里有一段未发出的文字。
【早点回家，别在冷风中站着了，小心着凉。】
忽然，他的眉头轻蹙，像是想到了什么，删除了输入框里的内容。
紧接着，他缓缓转身，朝着那片皎洁月光的方向，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