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躬身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份军报。
“陛下,程将军所言不虚。”
“剑南道八百里加急军情,吐蕃境内,近来战火连天。”
“一支来历不明的大军,自东向西,势如破竹。”
“短短数月,连下城池近百座,已然占据了吐蕃半壁江山。”
“吐蕃各部联军,一触即溃,毫无抵抗之力。”
李世民手指在军报上轻轻划过。
吐蕃?
他记得,那个叫松赞干布的年轻人,不是个简单角色,颇有雄才大略。
怎么会被人打得这么惨?
“这支神秘军队,什么来头?”
房玄龄摇了摇头:“尚不清楚,其军旗为玄鸟图腾,甲胄兵刃皆是前所未见,战法……更是闻所未闻。”
“有意思。”
松赞干布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一个潜在的威胁。
如今有人替他去捅这个马蜂窝,他乐见其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这个大唐天子,正好做那个渔翁。
“房玄龄。”
“臣在。”
“你,亲自去一趟吐蕃。”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逻些城的位置。
“替朕,去慰问一下松赞干布。”
“告诉他,大唐是他永远的朋友。”
“他有困难,朕这个当邻居的,不能袖手旁观。”
房玄龄心头一动,领会其已。
陛下这是要去“雪中送炭”了。
名为送炭,实为观火。
顺便,再给那火里添上几把干柴。
“臣,遵旨。”
……
数日后,吐蕃,逻些城。
大唐的使节团,带着长长的车队,抵达了这座高原王城。
数千套崭新的战马三件套,堆积如山。
上万石的粮草,足够一支军队饱食一月。
还有成箱的银两和光彩夺目的丝绸。
这些东西,对如今的松赞干布来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实在。
布达拉宫内,大宴宾客。
松赞干布坐在主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亲自为远道而来的房玄龄斟满美酒。
“多谢大唐皇帝陛下的慷慨!”
“这份情谊,我吐蕃铭记于心!”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房玄龄端坐席间,面带微笑,一派儒雅风范。
“赞普客气了,我大唐与吐蕃,一衣带水,守望相助,理所应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松赞干布放下酒杯,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让房相看笑话了,区区一些跳梁小丑,竟在我的国土上兴风作浪,实在可笑。”
他嘴上说着“跳梁小丑”,但那只握着金杯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房玄龄何等人物,将这一切尽收心底。
他放下筷子,关切地问。
“听闻那支叛军,战力非凡,不知其统帅是何方神圣?竟能给赞普带来如此困扰?”
这个问题,戳到了松赞干布的痛处。
他胸口一阵烦闷,又灌下一大口酒。
酒气上涌,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神圣?狗屁的神圣!”
“那就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们的步卒,刀枪不入。他们的骑兵,来去如风!”
“我引以为傲的勇士,在他们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松赞干布越说越激动,脸上一片涨红。
房玄龄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知道,重点要来了。
松赞干布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盘作响。
“最可恨的是,他们的统帅!”
“此人作战,神出鬼没,不按常理。”
“更可气的是,根据我们抓到的探子回报,此人,不过一十几岁的少年!”
“一个毛头小子,竟将我整个吐蕃搅得天翻地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十几岁的少年?
房玄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想起了长安城里,关于那个新科状元的传闻。
文采惊世,武功盖世。
年纪,好像也对的上。
一个荒唐至极,却又无比贴合的念头,在他心中疯长。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站起身,对着松赞干布深深一揖。
“赞普息怒。”
“老臣对这位少年英雄,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听闻赞普不日将与此人决战于雅鲁藏布江畔?”
松赞干-布点了点头:“没错,此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房玄龄抚了抚长须,语气郑重。
“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我想亲临战场,一睹这位少年统帅的绝世风采,还望赞普成全。”
松赞干布闻言,放声大笑。
“房相有此雅兴,本王岂有不允之理!”
他大手一挥,豪情万丈。
“正好,也让房相看看我吐蕃勇士的威风!”
“五十万大军,足以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寒,连同他的军队,碾成肉泥!”
松赞干布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让大唐的使节亲眼见证他平定内乱,一统高原的武功,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展示。
战后,他便可派遣使者,带着这份战绩前往长安。
到那时,无论是请求大唐的先进技术,还是为自己求娶一位大唐公主,岂不是更有分量?
一个趁着吐蕃内乱才崛起的跳梁小丑,他还不放在心上。
房玄龄躬身一礼,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儒雅模样。
“那,老臣就预祝赞普,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数日后。
雅鲁藏布江畔,北风呼啸。
广阔的河谷平原上,两支大军壁垒分明,遥遥对峙。
江北,是松赞干布的五十万联军。
旌旗如林,却杂乱无章。
来自不同部落的战士们穿着五花八门的皮甲,手里的武器也各不相同。
他们汇聚在一起,像是一片拥挤的森林,喧哗声、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冲上云霄。
江南,是孙寒的二十万大军。
黑色的潮水。
一片死寂的黑色潮水。
二十万人,仿佛是一个呼吸,一个心跳的整体。
那股凝练如实质的杀气,跨过宽阔的江面,扑面而来,让江北喧闹的吐蕃联军,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许多。
一处高坡上,房玄龄与松赞干布并肩而立,俯瞰着整个战场。
松赞干布看着自己这边人山人海的大军,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
可房玄龄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也是知兵之人,随太宗南征北战,见识过无数精锐。
可眼前江南岸那支黑甲军队,带给他的压迫感,前所未有。
安静,却致命。
“好一支雄兵。”
房玄龄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他自问,即便是大唐最精锐的玄甲军,论起这股不动如山的气势,恐怕也要逊色三分。
“哼,不过是些样子货。”
松赞干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一会打起来,房相就知道,我吐蕃的勇士,才是真正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