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能感觉到,一道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那道身影蹲了下来。
“房相,你说这世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孙寒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扎进了房玄龄最恐惧的地方。
“当初在长安,我那份考卷,你也看过了吧?”
房玄龄的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
“曲辕犁,战马三件套,精盐提炼法……每一条,都足以让大唐国力更上一层楼。”
“我本以为,凭此可得状元,为大唐效死。”
孙寒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可惜啊。”
他伸手,拍了拍房玄龄的后背,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掸去灰尘。
“长孙无忌告诉我,科举,不过是你们世家的一场游戏。”
“状元之位,他要给自己的草包儿子,就必须给。”
“李二陛下,也觉得这很合理。”
“你们这剧本写的不错,可惜,我不想演了。”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被他们逼出长安的少年,从一开始就洞悉了所有的肮脏与不堪!
“所以,我来了这里。”
孙寒站起身,踱步走回王座。
“我得谢谢你们。”
“若不是你们亲手把我推出来,我又怎么会发现,原来换个活法,天地这么大。”
他回去重新坐下,用手支着下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
“房相,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大唐那艘破船,处处漏水,掌舵的还是个瞎子,不值得你这样的人,跟着一起沉下去。”
“留下来,替我做事。”
这句话一出口,满殿皆惊。
就连刚刚投诚的禄东赞,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王座上的新主。
这是敌国的宰相啊!
是来联合吐蕃,要置主公于死地的人!
不杀就算了,还要招揽?
房玄龄也懵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自己的结局,被虐杀,被囚禁,被当成筹码……
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衣冠,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仿佛这样做,就能找回一点大唐宰相的尊严。
他抬起头,直面王座上的孙寒。
纵然面色惨白,身躯颤抖,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道不同,不相为谋。”
“臣食唐禄,生是大唐臣。”
“死,亦是大唐鬼。”
“绝无可能,侍奉二主!”
李存孝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往前踏出一步,瓮声瓮气的吼道:“主公,跟这老东西废什么话,让俺一斧子劈了他!”
岳飞也皱起了眉头,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房玄龄闭上了嘴,也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
“哈哈……”
王座上的孙寒,不一会传来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好一个食唐禄,为唐死。”
“朕,欣赏你的骨气。”
“放心,朕不杀你。”
房玄龄这位大唐的宰相,刚刚经历了一场从地狱到人间的过山车,心神还未完全平复。
他强作镇定,对着孙寒拱了拱手。
“多谢不杀之恩。”
“他日返回长安,房某定会报答。”
孙寒摆了摆手。
“房相,你不是要回长安吗?”
房玄龄一愣。
“朕,亲自送你回去。”
孙寒丢出了第二句话。
“主公!万万不可!”
岳飞第一个站了出来,面色凝重。
“长安是龙潭虎穴,您是朝廷钦犯,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是啊主公!”
李存孝那个大嗓门也嚷嚷开了。
“那李二做梦都想抓您,您怎么能自己送上门去?”
“让俺带一队人马,护送这老头回去就行了!”
张居正与刘伯温对视一眼,也从文臣队列中走出。
“主公,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三思。”
张居正躬身行礼,言辞恳切。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如今是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劝阻的声音。
他们想不通。
他们的王,刚刚才用一场辉煌的胜利,宣告了自己的崛起。
怎么转头就要去做一件如此疯狂,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
房玄龄也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孙寒,脑子里一片浆糊。
孙寒要亲自送他回长安?
他是不是听错了?
面对所有人的反对和质疑,孙寒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房玄龄。
“送你回去,朕顺便办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要入唐,迎娶文成公主。”
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李存孝张着的大嘴,忘了合上。
他听到了什么?
迎娶文成公主?
那个李二为了安抚吐蕃,准备嫁给松赞干布的公主?
被按在地上的松赞干布,挣扎得更厉害了。
“你……你做梦!”
他嘶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
“文成公主是我的!是李二许给我的!”
“你这个反贼!窃贼!你凭什么!”
他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求亲者,为了迎娶公主,他甚至愿意奉大唐为宗主。
可现在,这个抢了他国家,抢了他王座的男人,竟然还要抢他的女人!
“噗!”
松赞干布一口老血喷出,直接气晕了过去。
没人理会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寒和房玄龄身上。
房玄龄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着孙寒,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疯了……”
他喃喃自语。
以一个反贼的身份,跑到敌国的京城,去迎娶皇帝的女儿?
这是何等的荒谬!
这是何等的狂妄!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是压根没把大唐,没把李世民放在眼里!
“孙寒!”
房玄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几乎是尖叫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你当大唐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当陛下是什么人?是任你揉捏的泥人吗?”
“你这是在找死!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他指着孙寒,手指哆嗦着,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大唐宰相的从容与威仪。
孙寒抬手,掏了掏耳朵。
“吵死了。”
“朕说去得,便去得。”
“朕说回得来,便回得来。”
他扫视着殿下众人,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李二,他拦不住我。”
“他非但拦不住我。”
“他还会备好嫁妆,把文成公主,乖乖送到朕的面前。”
“至于为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这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