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愣住了。
“这……奴婢不知。”
“直接咬死,太便宜它了。”孙寒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要看着它惊慌,看着它逃窜,看着它用尽所有办法,却依旧逃不出猫的爪子。”
“最后,在它最绝望的时候,再慢慢地,收紧爪子。”
孙寒把玩着空茶杯,声音平静。
“我要他们站得高高的,享受万民的敬仰,走到权力的顶峰。”
“然后,朕再亲手,把他们从那云端之上,一脚踹下来。”
“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是谁给的。”
“那才是最好的戏剧。”
雨化田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他低下头。
“奴婢,明白了。”
“去吧。”孙寒重新走到窗边,“继续盯着,把长孙家这些年,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挖出来。”
“朕要一份,能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名单。”
“奴婢遵命。”
铁锈味,随着那道身影,一同消失在房间里。
……
宰相府。
房玄龄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管家带着仆人,早已在此等候。
“恭迎相爷回府!”
房玄龄走下马车,看着熟悉的府邸,却感觉陌生无比。
他的夫人,杜氏,从门内快步走出,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担忧。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房玄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回来了。”
书房内,烛火通明。
杜氏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又端来一碗参汤。
“夫君,你清瘦了许多,此去吐蕃,路途遥远,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房玄龄端着参汤的手,抖了一下。
几滴滚烫的汤汁,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夫君?”杜氏惊呼一声。
“无事。”房玄龄放下汤碗,用袖子擦了擦手背,“只是有些乏了。”
他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夫人,传我的话下去。”
“从今日起,老夫要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若宫里问起,就说我,偶赶风寒,加上旅途劳顿,需要静养一月。”
杜氏满腹疑云,但看着丈夫疲惫不堪的脸,终究没有多问。
“是,夫君。”
宰相回京第一天,便称病不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官场。
也传到了皇宫大内。
甘露殿。
李世民刚刚处理完一批奏折,正准备召见房玄龄,详细问问吐蕃的情况。
一名太监,低着头,小步快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鸿胪寺来报,房相国回府之后,便称病了。”
“说是旅途劳顿,偶感风寒,需要静养一月,已闭门谢客。”
李世民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他捏了捏眉心。
“病了?”
“这个老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不快,但更多的是无奈。
“罢了。”
他挥了挥手。
“吐蕃一行,来回数千里,高原苦寒,也确实是辛苦他了。”
“传朕的口谕,让太医去瞧瞧,再从内库里,挑些上好的补品送过去。”
“就让他,好生休养吧。”
“一个月……”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自言自语。
“朕,等得起。”
太监领命退下。
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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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公府,书房内。
长孙无忌端着一盏新茶,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躬身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国公爷,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说冲公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咱们大唐百年不遇的麒麟儿。”
“还有人编了歌谣,说‘生子当如长孙冲,一篇策论定乾坤’呢。”
长孙无忌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没有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麒麟儿?
他那个儿子是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
斗鸡走狗,招猫逗狗,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至于经天纬地之才,呵呵。
“吐蕃使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他换了个话题。
管家连忙回话:“回国公爷,那使臣禄东赞,自打住进鸿胪寺驿馆,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的很。”
“安分?”长孙无忌的指节,在桌案上敲了敲。
太安分了。
安分得就像心里有鬼。
这事儿,处处都透着一股邪门。
就像一根看不见的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
不弄清楚,他寝食难安。
“备一份厚礼。”
长孙无忌站起身。
“老夫,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吐蕃来的‘大功臣’。”
他要去看看,那个禄东赞的底细。
……
贞观三年的长安,是世界的中心。
这一点,毋庸置疑。
朱雀大街宽阔得能并排行驶八辆马车,此刻,却被人潮和使团的仪仗挤得水泄不通。
高昌国的使者牵着汗血宝马,马鞍上镶满了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新罗国的队伍捧着一箱箱人参和绸缎,女子的服饰奇特,引来路人围观。
更远处,金发碧瞳的波斯商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向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兵兜售着他们的香料。
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焦香,女人的脂粉气,还有牲口的气味。
嘈杂,却充满了生命力。
长安城最高的明德门城楼之上,李世民身穿龙袍,携长孙皇后,以及一众皇子公主,凭栏远眺。
他的身后,站着大唐最顶尖的文臣武将。
城楼下,万国使团的代表,按照国力大小,依次排列。
当鸿胪寺卿高声唱喏,宣布“万国朝贺大典”开始时。
山呼海啸般的“大唐皇帝陛下万岁”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一股声浪,直冲云霄。
所有使臣,尽皆跪伏于地,以头抢地,行最高规格的参拜大礼。
这一刻,李世民的心,是满的。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像最醇的美酒,让他通体舒泰。
这,就是他想要的盛世。
这,就是他李二打下来的江山。
可就在这荣耀的顶峰,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脚下这座伟岸的都城,城外那些长势喜人的庄稼,军中战力倍增的骑兵……
这一切的根基,似乎都源于一张考卷。
一张本该是状元的考卷。
那个叫孙寒的年轻人。
李世民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瞬。
他忽然觉得,这泼天的荣耀,有点烫手。
当初,他为了安抚世家,为了朝局的稳定,默许了无忌的所作所为。
他告诉自己,这是帝王之术,是必要的牺牲。
一个寒门士子而已,牺牲了,也就牺牲了。
只要能让大唐变得更好,一切都值得。
现在,大唐确实变得更好了。
好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那个年轻人,也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甚至有些后悔。
当初,若是自己亲自见一见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是另一番结局?
无忌,是不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掐灭。
不能想。
再想下去,就是动摇国本。
他李世民,是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
错了,也必须是对的。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长乐。
以及对面骑马的状元,长孙冲。
大唐的麒麟儿。
李世民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陛下万岁!大唐万岁!”
城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
他抬起手,向着城下的万民,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