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鸣有一双巧手,郁亦薇这把青丝,在她手上总能盘出最适合的发髻。
铜镜中,精致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玉兰花簪,淡雅而夺目。
玉兰花是孟城暮的最爱。
多年来,郁亦薇对那人的执念,鹂鸣是最懂的。
“还是换这支银钗!”
接过郁亦薇手中银钗,鹂鸣心中诧异,却未发一言,将玉兰花簪换下。
“咦,奇怪?”
妆台前二人,被燕喜一声疑惑吸引,齐齐朝白玉兰屏风处望去。
“怎么了?”鹂鸣随问。
燕喜没有回答,翻箱倒柜的嘈杂声从屏风后传出。
折腾片刻,才听见燕喜颓败喊道:“小姐贴身带的那只香囊不见了!”
“什么?!”
燕喜是三年前郁亦薇回相府后,才伺候在身边,并不知香囊的意义。而鹂鸣却深知,这枚香囊在郁亦薇心中有多重。
三年前,郁亦薇离宫回府,亲手缝制一对香囊,将其中一个送给孟城暮,另一个便日日夜夜戴在身上。在她眼中,这对香囊,便是自己与孟城暮的定情之物。
如今丢了,她怎么受得了?
鹂鸣刚想开口安慰,却听郁亦薇淡然道:“丢了就丢了吧,再做个新的就是!”
鹂鸣愣住,而郁亦薇接下来的话,更让她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鹂鸣,寻个可靠之人,盯住厨房一名叫牛宽的伙夫。有任何异动,及时禀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郁亦薇语气平淡,说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时,就像在布置一些家常事务。
燕喜听得一愣,想要问清楚却被鹂鸣拦下,“是,婢子这就去办。”
鹂鸣离开不久,就听院中一小厮喊道:“大小姐,相爷请您去正堂问话!”
“知道了,这就去!”
燕鸣回了话,帮站起身的郁亦薇整理衣裙,同时不忿道:“定是二小姐恶人先告状!”
郁亦薇了然冷笑,柔软的身躯仿若有钢甲护身,一抬手被燕鸣扶住,稳稳向相府正堂走去。
*
二十年间,郁禾不负皇帝厚望,从小小御林苑学士一路官拜当朝丞相,在政务上兢兢业业,可谓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郁禾虽权倾朝野,却从未有浮夸之相,恪守官员本分,被世人推崇为千古难遇的肱骨之臣。
郁禾府邸布置,没有金碧辉煌,就连精致都谈不上。
相府正堂内,摆放的桌椅都是寻常红木,除了皇帝亲笔书写的“骨鲠之臣”四字牌匾高悬于顶,再无任何奢侈之物。
完全符合郁禾廉洁奉公,不好大喜功的为官之道。
郁亦薇提起裙摆迈过门槛,抬眸望去,端坐在主位上的父亲,也恰恰将审视的眼神停留在她脸上。
父亲,真的是父亲!
重生前,郁亦薇刚到北境,就听说郁禾被处以极刑,罪名竟然是叛国!
在她心中,郁禾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为人臣子绝对称职。他用一生心血,造就西周繁华,又怎会亲手毁掉?
郁亦薇眼眶一热,强忍住,才没让泪珠落下。
与郁禾同坐主位的妇人,便是相府如今的当家主母赵氏。年轻时,她容貌还算娇俏。随着年龄增长,一双眼角向下垂着,她又喜欢斜眼看人,且看去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相。
“见过父亲,夫人!”
“见过相爷,夫人!”
郁亦薇带燕喜行礼后,并未坐下,而是乖巧站于一旁儿,等着接受问话。
在郁禾眼中,郁亦薇就像她母亲芷若的翻版,高贵却不失清雅。甚至于太像,每次见到郁亦薇,都让郁禾愧疚难安。
“相爷,妾身已是您正妻!亦薇是否要尊称妾身一声‘母亲’?”赵氏阴阳怪气道。
郁禾最反感她这种腔调,没好气回道:“亦薇已经大了,不改称呼也罢!”
赵氏一脸愕然,未曾想到郁禾如此干脆拒绝,完全不顾她的颜面。
一旁站着的郁亦薇从容淡然,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澜,好似刚才的争论与她无关。
赵氏更加恼火,眉头紧蹙,强压怒气道:“那诗婷的事,相爷不可护着亦薇!”
话音刚落,本在赵氏下首坐着的郁诗婷,突然“嘤嘤”哭起,“父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
郁禾支住自己额头,有些不忍看向郁诗婷。
三个女儿当中,就属她长的最为艳丽,也最在意自己平日衣着打扮。此时却发髻凌乱,面容憔悴。
郁诗婷梨花带雨的模样,本应惹人怜爱。可周身肮脏污渍,极其难闻的味道,更让人退避三舍。
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郁禾瞧着也心疼。
他正襟危坐,看向郁亦薇,“诗婷说,是你让乞丐围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