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押进去!”

待众人昏昏欲睡时,见李管家与府内几个小厮,押着一人走进正堂。

浑身颤栗的男人,不知被谁一脚踢跪在地。他个头不高,身材短粗,从背后看真与燕喜身形有几分相似。

“他叫牛宽,是府中厨房新招的伙夫。”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牛宽身上,鹂鸣悄然回到郁亦薇身旁。见她一脸笑意,郁亦薇便知,事情已万无一失。

“他正在焚烧这件衣服!”李管家回禀,并将搜到的衣服展示在众人面前。

衣服虽被烧了大半,却还能看出是燕喜平日,最爱穿的那件。

她心中悔恨,若不是自己爱炫耀,使坏之人又怎能以此污蔑大小姐。

“说,你为何要扮成燕喜,引安秉如入府?”郁禾厉声道。

牛宽眼神闪躲,豆大汗珠一个接一个在额间渗出,嘴唇哆嗦半晌才发出声音:“是,是安公子塞了银子,让小的带他入府······轻薄大小姐。小的怕被人认出,才偷穿了燕喜的衣服。”

安秉如瞬间暴怒,趁人不备,一脚揣在牛宽后脊,“你他娘的!小爷何时给过你银子。是你巴巴等在门口,接小爷进去的!你们休想都嫁祸给小爷!”

你们?

郁亦薇揣测着这个词的含义。

随后,安秉如快速瞟了郁诗婷一眼,后者却马上躲开。

二人间,短暂而隐晦的互动,还是没逃过郁亦薇的眼。

她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父亲,看来是安秉如处心积虑潜入府中,意图对长姐不轨!”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郁晴若突然发声,语气中少有的冷厉,“此等淫徒应立即送至官府!”

“二妹妹觉得应如何处置?”郁亦薇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直视着眼前之人。

郁诗婷没了咄咄逼人之势,手指不断碾磨着衣袖,双颊肌肉不自然抖动,“就怕他在官府反咬是长姐勾引他入府!”

“相爷,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宜声张!”赵氏立即符合,揣测着夫君心意,小声道:“他好歹是越王的小舅子,不能不顾及越王颜面!”

郁禾眉头紧锁,心中难免哀叹。

沉浮官场多年,妇人间的把戏岂能将他糊弄。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如何抉择?正如赵氏所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郁禾左右权衡,下了结论:“安秉如夜闯我相府,打三十大板,赶出府去!”

“不行!”

现场众人,都被这声反驳震住。在相府,郁禾说一不二,做出的决定从未有人敢当面否定。

郁亦薇心中悲凉,眼神哀怨的望向郁禾,他终究不是自己一人的父亲。

无人为自己出头,她也不愿再忍气吞声,重生前,那些护住自己的人,这一世由她来守护!

“安秉如意图毁了女儿的清誉,父亲怎可如此轻判!”

“啊,亦薇······”

郁亦薇失望透顶,再不想听郁禾一个字,咬着牙道:“明日,女儿便去向皇后娘娘请旨,净了安秉如的身,入宫作个最下等的太监!还有牛宽这个帮凶,发配边疆,永不得返京!”

她发狠表情,前所未有,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谁人不知,皇后娘娘视相府大小姐为亲女。亲女受辱,皇后娘娘怎肯坐视不理。在瞧郁亦薇的神情,必然会说到做到。

如此这般,自己的命根子真的是保不住了!

直到此时,安秉如才真是胆颤心惊,有了怯意。

“相爷!大小姐!”安秉如跪趴在地,讨好求饶道:“是二小姐唆使小人入府的。让牛宽偷穿燕喜的衣服,也是她的主意。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让顾大小姐名誉扫地。她才是幕后主使!”

牛宽更是痛哭流涕:“大小姐开恩!是二小姐让小的被抓时,将一切推到安秉如身上。还让小的在燕喜的晚饭中下了嗜睡的药。在李管家的饭中下了泻药,只为让他看到小的与安秉如进府,以此嫁祸给大小姐!”

事情峰回路转,幕后之人浮出水面,只是相府的颜面也就此扫地。

郁禾面色灰败,扶额掩面,像是不愿见眼前一干人等,紧闭双眼。

“父亲,莫听他们胡言乱语!”见郁禾无动于衷,郁诗婷气急败坏嚷嚷:“安秉如,你这小人!轻薄长姐不成,又想来构陷本小姐!来人,立即将他们送进官府!”

安秉如被她言语激怒,冷冷笑着扯开自己衣襟,大声嚷道:“这便是二小姐送与我的信物!”

众人望去,哑然失声。

安秉如竟贴身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女子肚兜,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且还用金线绣着二字,诗婷!

“这肚兜是年前,我亲手绣了送予二姐姐,怎,怎么会在你身上!”郁晴若不可置信,又惊觉失言,慌忙捂嘴。

却为时已晚,她的话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这肚兜确实是二小姐郁诗婷之物。

肚兜是女子最为私密之物,被一个夫君之外的男子贴身穿着,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郁诗婷像被瞬间抽干力气,瘫坐在椅子上。那双媚眸也失了神采,口中不断重复一句:“不是我送的!不是我送的!”

然,谁还会相信?

安秉如像是不解恨,继续道:“我垂涎二小姐美色已久。她答应我一旦事成,便与我欢好。我自然要为她赴汤蹈火!你们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便将二小姐的香艳轶事四处传播。让世人都知道,相府二小姐是个什么货色!”

“闭上你的嘴!”

郁诗婷忽如一只暴怒母狮,一跃而起,对安秉如又踢又打!

“诗婷,我的儿,小心着自己!”赵氏哭天喊地。

“二姐,别打了!”

“快拉住二小姐!”

郁亦薇望着狼狈到极点的郁诗婷,心中愤恨没有一丁点平息。比起上一世她所失去的,她们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哗啦一声,震耳欲聋,青花瓷瓶应声爆裂,四射崩散的碎片,亦如无处安放的怒火,飞散到每一个人眼中。

“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滚回房去!”郁禾的嘶吼,仿若用尽平生力气。

郁诗婷不敢再闹,在赵氏与郁晴若搀扶下,哭哭啼啼离开。

安秉如与牛宽,也被李管家遣人带下去分别关押。

郁亦薇刚要离开却被郁禾叫住,她让鹂鸣带燕喜先回玉兰苑。

父女二人,静静坐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重生前,她从未认真仔细观察过父亲,他原来也是会老的。

郁禾为官,最重声誉。

不仅他自己要维持一个丞相该有的样子,就连他的亲人也不能例外。

他是丞相,家中妻妾因亲如姐妹,女儿们要端庄得体,仆从训练有素······

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能维护,他作为朝廷官员的体面。

郁亦薇知道,此时的郁禾很伤心,也对她失望透顶。

可她一点都不后悔!

“这便是你想看到的结果?”郁禾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不自觉带出些许怨气,“为了郁家,你就不能忍一忍?”

“忍?”

郁亦薇愤然起身,凝视他许久,才用冷冷的语调说道:“要像母亲那般忍受你将贵妾娶进家门,忍受贵妾的百般凌辱与践踏。最后不明不白与刚出生的儿子死在产床上!你是要我这样忍吗?”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完最后一句。

平静过后,郁亦薇再没看自己父亲一眼,转身离去。

女儿的话,句句如针刺在郁禾心上,他无力反驳。

终究是他负了芷若。

天微亮时,李管家叩响郁禾房门。

“进来。”

屋中没有点灯,他一直端坐在黑暗中,不知多久。

“相爷,安秉如已被越王府的人接走。牛宽也被小的打发了,他不敢乱说的。”

郁禾苦笑,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快,相府这桩丑事便会如风,席卷燕京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