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船慢慢靠岸，燕安悄悄牵起了我的手，
“曼梨，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真的要叫我落水的。
我的脸微微发烫，不经意握紧了他的手。
4
终于，轿子停了下来。
秋娘掀开轿帘，伸手将我扶了出去。
我一只手轻轻提起裙角，免得被地上的雨水弄脏。
周家送来的喜服，料子极好。
说来可笑，我家，连为我置办一身喜服的钱都没有了。
就连随身的嫁妆，一半多都是周家送来的彩礼。
燕安走后不久，北边战乱频发，
我家原本运货的商道被炸毁了，刚送走的货物也不知所踪。
自此，我爹心事重重，不久便倒下了。
周家老爷得知，派人送来一种新式大烟，说抽一口身体就会好转。
说来奇怪，我爹刚抽那会，身体好像真的恢复了许多。
可是那玩意儿，好像能让人上瘾。
于是，周家人送来的大烟，一次比一次多。
后来，庭院里再也不见我爹挥墨书写的身影。
有一次，我偷偷跟着娘去后院，
发现我爹竟然被锁在柴房里。
我趴在门口，听见了我娘啜泣的声音。
“你别再抽了，你不为我考虑，你也为曼梨考虑考虑！”
“没办法了……”
爹的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发出的声音又哑又破。
“这玩意，我戒不掉啊，戒不掉……”
接着就是我娘和我爹哭泣的声音。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周家送来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在周家又一次来送烟的时候，我死死拦住来的人，并严声命令他们拿回周家。
那人瞧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前，别人畏惧我家的财力，
走到哪儿，不管谁，对我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可周家来的人，眼中只有讥讽、轻视，
就连听见我说的话后，所发出的笑声，满满都是藏不住的嘲弄。
“杨小姐，这可是令堂救命的东西，
“我家老爷好心送来，您不要……不识抬举。”
还是母亲过来，命人将我带回房中。
我死死盯着那人手中用黑布盖着的东西，
我知道，那东西会要了我父亲的命。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忽然听见有人推门进了我的房里。
是母亲。
她在我床前站了好久，
她在，偷偷地哭。
5
周燕安从法国回来的那天，我还在办理退学的事情。
回到家中，秋娘才告诉我他回来了。
我不顾一切奔向码头，奔向燕安。
我要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我要告诉他，家里已生变故，
我要告诉他，我不气他了。
远远的，我瞧见了一个人从船上下来，
他身形壮硕，与我梦里的人有些出入。
可我还是认出来了，那是燕安。
我激动得差点站不稳，还是秋娘追上来扶住了我。
“燕安，燕安哥哥……”
我在心里练习着，
也幻想着，他听到我的声音，该会是多么激动！
正当我要开口时，船上又下来一个女人。
她身着旗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的头发，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