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象，并非邪魔伪装。天目之下，万法皆虚，唯见真实。那气息，那道韵，那灵魂最深处的烙印，无一不在嘶吼着同一个名字。
“……师尊？”
一声低唤，破碎得不成语调，从杨戬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滔天的震惊、蚀骨的困惑，还有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被全然背叛后的茫然。他甚至能看见师尊眼角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细纹，曾无数次在他修行遇阻时，因宽和微笑而浅浅浮现。
符阵核心幽光流转，无声吮吸着从天庭掠夺而来的浩瀚法力，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注入玉鼎真人虚悬于阵中的身影。他道袍洁净如新，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毁灭混乱格格不入，仿佛并非置身于天道裂隙，仍端坐于玉泉山金霞洞的蒲团之上。
“戬儿。”
玉鼎真人开口了，声音平和舒缓，与过往万千次讲授大道真解时一般无二。可这声呼唤落入杨戬耳中，却激不起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寒。
“此乃天道涅槃必经之痛，旧纲朽坏，新秩序将生。”玉鼎真人的目光掠过杨戬，看向他身后崩毁的天庭，无喜无悲，“吾等所为，非是窃取，乃是承接。重塑天道，总需资粮。”
“资粮？”杨戬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以诸天仙神为资粮？以这维系三界的根基为资粮？！这便是师尊您传授于我的道？！！”最后一句，已是嘶声力竭的质问。握刀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
玉鼎真人轻轻摇头，似在惋惜弟子的愚钝：“痴儿。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此乃至高道理。情感用事，徒碍功行。你既已至此，可见已明悟伪道之虚。归来，助为师完成这伟业，新天之下，你当为万神之首。”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比任何魔咒都更能侵蚀神魂。杨戬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椎直冲天灵，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位教导他、养育他的师尊。
那温和敦厚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为了所谓“伟业”、可以冷静地献祭一切、包括亿万生灵的……非人之心。
“伟业……万神之首……”杨戬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惨痛，“师尊，您可知，瑶池干了，蟠桃枯了，南天门的守将，被您这‘涅槃’的混沌……吞得神魂俱灭了！”
他猛地抬头，天目金芒爆射，最后一丝犹豫与痛苦被硬生生焚尽，只剩下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之道，在玉泉山巅的晨课里，在劈开桃山救母的执念中，更在守护这芸芸众生不受无妄之灾的责任上！绝非此等……窃天换日、戕害苍生的疯狂行径！”
“今日，弟子……得罪了！”
最后三字，化作雷霆怒吼！
凝滞的三尖两刃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盛光芒，玉清仙力、肉身气血、天目神光，乃至那股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悲愤，尽数融入这一刀之中！
再无迟疑，一刀斩落！
目标，直指符阵核心，直指玉鼎真人！
刀光过处，刚刚被劈开的混沌再次沸腾，却又在那极致锋锐的意志面前被迫分离。
玉鼎真人望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刀，眼中那丝悲悯终于彻底消散，只剩下绝对的、冰冷的淡漠。他并未移动，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