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有东西包起来,不过一个小小的、轻飘飘的包袱。

她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夕阳西沉时,悄无声息地从沈府那扇平日里仆役进出的小侧门走了出去。

回首望了一眼那巍峨高耸的府门,鎏金的“沈府”匾额在暮色里闪着冰冷而遥远的光。

她转过身,汇入街上熙攘的人流,一次也没有回头。

……

阿沅消失的第一天,沈府一切如常。

无人在意一个通房丫鬟去了何处。或许厨房负责烧热水的婆子会嘀咕一句“阿沅那丫头今日怎么没来取水”,但也仅此而已。

第二天,公主府的嬷嬷过府商议大婚具体事宜,沈砚在前厅作陪,一整日都未得空闲。

直到第三天清晨。

沈砚起身,下意识地看向脚踏。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温热的茶水,没有叠得整齐熨帖的今日要穿的衣袍。

他蹙了蹙眉,扬声唤:“阿沅?”

门外候着的小厮忙不迭跑进来,躬身:“大人?”

“人呢?”沈砚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小厮愣了一瞬,才猛地想起,小心翼翼地回话:“回、回大人,阿沅姑娘前几日……好像说是……走了……”

“走了?”沈砚眉心蹙得更紧,似乎才将书房里那微不足道的一幕从记忆深处打捞起来。一股极淡却无法忽略的烦躁感掠过心头,像是不习惯某件用惯了的旧物突然不见了踪影。

但他很快将这情绪压下。

“没规矩。”他冷声道,“去叫个手脚麻利的过来伺候。”

“是。”

新调来的丫鬟战战兢兢,捧来的茶不是过烫便是微凉,衣袍的带子系得松散,身上还带着一股浓烈劣质的香粉气,熏得他头疼。

沈砚心中的烦躁愈盛,没来由地,一股邪火窜起,他一把挥开丫鬟递上的茶盏。

“滚出去!”

白玉盏砸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丫鬟吓得面无人色,连滚爬出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地上蜿蜒的水渍和碎片。

沈砚盯着那狼藉,胸口那股无名火却越烧越旺,灼得他心绪不宁。

一个玩意儿……

走了便走了。

他沈砚,缺这么一个玩意儿吗?

……

然而,到了午后,那烦躁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变本加厉,如同附骨之疽,搅得他批阅公文时都心神难定。纸页上的字迹飘忽模糊,最终竟都幻化成那张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脸。

他猛地掷下紫毫笔,上好的狼毫笔尖在宣纸上划开一道难看的墨痕。

“沈忠!”

老管家几乎立刻应声而入,垂手侍立:“大人有何吩咐?”

“她……”沈砚顿了一下,像是难以启齿,最终声音冷硬地问,“那个丫鬟,什么时候走的?去了何处?”

沈忠心里咯噔一下,腰弯得更低,小心回道:“回大人,阿沅姑娘是三日前傍晚走的。去了何处……老奴不知。她那日……只是来磕了个头,说谢大人恩典,便走了……”

“不知?”沈砚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骨寒意,“府里放人出去,都不问去处,不记录在册的吗?沈府何时这般没规矩了!”

沈忠额上沁出冷汗,声音发紧:“大人息怒!实在是……实在是阿沅姑娘她……”她太过不起眼,她的去留,根本无人会在意,甚至可能不少人觉得,她早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