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湿痕,没有去捡地上的行李箱,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沙发柔软地陷下去一块。

周子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

“我不走了。”她说,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异常清晰,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说履约是犯傻,那就不算履约。”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找到一个能让她留下、又不至于刺伤他骄傲的理由。

“周子宁,老家属院拆了,那棵银杏树也没了。”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知道那些事的人,就剩下你了。”

“我只是……不想最后一个记得那些破事的人,也悄无声息地没了。”

这个理由拙劣又别扭,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但周子宁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许久,他极轻极缓地吁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妥协。他终于抬起头,眼底是一片深沉的、疲惫的红色,没有什么光亮,却也不再是全然拒绝的冰冷。

“随你。”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只是不再赶她走。

黑色的轿车驶回那栋冰冷的公寓楼。气氛沉默得压抑。

看护看到一起回来的两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专业性的面无表情,默默地接过周子宁脱下的外套——那外套肩线那里,已经明显空荡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沉默的默剧。

林薇留了下来。她不再提离开的事,也不再尖锐地反抗。周子宁似乎也收起了那些冰冷的刺和强硬的禁锢。两人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小心翼翼的平衡。

他依旧很忙,但待在公寓的时间明显变多了。很多时候,他只是靠在书房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膝上盖着薄毯,脸色白得透明。疼痛发作时,他会把自己关进卧室,很久都不出来。林薇只能透过门板,听到极其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她开始学着帮他处理一些琐事,比如提醒他吃药——虽然他吃的药越来越多,效果却似乎越来越差。比如在他偶尔有胃口时,试着按照看护给的食谱,煮一点极清淡的粥。她第一次把粥端给他时,糊底了,味道寡淡,他却沉默地一口一口吃完了。

他们很少交谈。过去是争锋相对的伤害,如今是无从开口的茫然。那些沉重的、关于疾病和死亡的话题,像一层透明的玻璃墙,隔在两人中间,彼此都能看见,却谁也不敢轻易去碰触。

有时,他会突然看她,眼神复杂,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在。每当这时,林薇就会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

她翻出了公寓里一些旧物。有一次,她在一个落灰的储物间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