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着陈旧褪色、依稀能看出某种制式痕迹帽子的壮汉,正横眉立目、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像一尊门神挡住了本就稀疏的光线。那汉子胳膊肌肉虬结鼓胀,青筋毕露,几乎要将那身廉价的粗布衣袖撑裂,一身久经锻炼的彪悍气息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压迫感十足。偏生一张脸被岁月和风霜这两把无情的刻刀反复砍凿得沟壑纵横,每一道深刻的褶子里都仿佛塞满了“老子不好惹”、“莫挨老子”的暴躁与不耐烦。他朝地上极其不雅地啐了一口浓痰,声音粗粝得像是砂纸摩擦石头:“少跟老子耍你那套破落户的赖皮功夫!乌蒙城!灵石铺地、机会遍地的仙缘之城,不养闲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满大街哪个有手有脚、喘着气儿的,不是铆足了劲挣灵石、求机缘、盼大道?哪个不是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就你他娘的特殊,金贵?想往地上一瘫就当自个儿是来度假了?美得你鼻涕泡都出来了!”
商成龇牙咧嘴,倒抽着冷气,一只手死死地揉着惨遭荼毒、仿佛已经不是自己了的屁股,感觉那半拉身子都还是木的,残留着那钻心的痛楚。“穷人,穷人死无三尺地,活着还不兴有三尺地躺一躺?喘口气碍着谁了?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不拿乞丐当江湖人士了吧?”他嘟囔着,来自蓝星的某些思维惯性和吐槽本能让他下意识地贫嘴,试图用语言给自己找补回一点可怜的尊严。
那看路人直接被这混不吝的态度气笑了,砂钵大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嘎巴的脆响,带着呼啸的风声呼一下杵到商成鼻子尖前,近得能闻到拳面上沾染的尘土和汗味,那拳头像一座蓄势待发、充满毁灭力量的恐怖摆钟,来回危险地晃悠着,威胁意味十足:“穷是享受啊?躺着不干活光喘气,就是他娘的最大享受!在乌蒙城,是龙你得给老子盘出花来,是虫你得给老子扭出鼓点来!谁都得干活!谁都得创造价值!想白嫖这座城的灵气?想都别想!没门!”
“干活?我倒想啊!这位爷,您河面宽面子大,人脉广路子野,手指缝随便漏点活儿就够我糊口了,行行好,赏碗饭吃?给介绍个活计呗?”商成索性彻底豁出去了,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然而心底最深处,那点来自高度商业化社会的、关于等价交换和最后体面的残存尊严,正在吱呀作响,发出微弱的抗议——虽说经商从某种角度就是高级要饭,可真沦落到露宿街头、乞求工作的地步,他还是渴望能稍微有点选择,稍微有点尊严地……要饭。哪怕这尊严薄得像张纸。
看路人眯起那双藏在深刻皱纹里、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小眼睛,像评估一件破损待处理、看看还能榨出多少剩余价值的法器般,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扫视他,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刮掉他一层皮:“哼,从你小子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溜进城楼门的那一刻起,老子们就盯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