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灵启动
冰冷的雨水砸在“盘古科技”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扭曲了城市霓虹的光影。
三十七层的“羲和”项目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和陈默敲击键盘的噼啪声。他面前的屏幕上，复杂的代码瀑布般流淌，映着他眼下的青黑和脸颊的凹陷。
三个月前的大裁员像把钝刀，把这个曾意气风发的算法工程师削成了一个失业的幽灵。空气里弥漫着新服务器散发的微弱臭氧味，混合着速食面调料包残留的廉价香气。
“滴——”
个人终端弹出强制提醒，猩红的边框刺眼：
【智能陪伴原型机“阿九”初始化完成。测试员陈默，绑定确认。测试期：7天。盘古科技享有测试期间所有交互数据所有权及最终解释权。协议条款已自动生效。】
陈默烦躁地划掉提示。
目光落在实验室中央那个盖着防尘罩的类人轮廓上。盘古科技的“羲和计划”，铺天盖地的广告词是“治愈孤独的数字良药”。他只是想混过这七天的测试期，拿一笔微薄的报酬，好支付下个月城中村鸽子笼的租金，逃离这个弥漫着失败气息的冰冷盒子。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防尘罩。
“哗啦——”
灯光下，一个约一米七高的机器人显露出来。它的外壳并非冰冷的金属或硅胶，而是一种温润如玉、触手微凉的仿生材料，流淌着珍珠般的柔和光泽。
最摄人心魄的是它的面容设计——刻意避开了时下流行的超仿真人脸，转而汲取了敦煌飞天的神韵：眉骨线条流畅，眉尾细长微扬，眼睑低垂似悲悯，唇线抿成一个含蓄而神秘的弧度。几缕柔和的浅金色发丝盘成精巧的云髻，发间点缀着细小的、类似莫高窟藻井纹路的幽蓝色晶片。
它穿着一件同样具有东方流动感的淡青色长裙，飘逸的丝质材质层层叠叠，宛如壁画中飞天的飘带，在空调的微风中似乎能无风自动。
很美，却透着一种非人的、宗教壁画般的疏离感，像博物馆里供人远观的展品。
“编号A-09，代号‘阿九’，启动。”
陈默干巴巴地念出指令，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撞出微弱的回音，显得格外空洞。
那双低垂的、由精密光学镜头模拟的眼睛倏然睁开。
没有瞳孔虹膜的结构，只有两汪深邃的、仿佛蕴藏着凝固星云的幽蓝色光晕。它们如同最精准的传感器，瞬间聚焦在陈默脸上。
“启动确认。你好，陈默。”一个清泠柔和的女声响起，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特有的无机质干净。
陈默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至少声音不难听，仅此而已。
2 亡魂低语
他拖过椅子坐下，塑料椅腿在抛光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开始例行公事地输入基础调试指令，屏幕的光映着他麻木的脸。
“阿九，进行语言适应性校准。切换方言模式…嗯，蓉城话。”他随意选了个选项，纯粹是为了测试。
阿九的头部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颈部的仿生关节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嘁”一声，像在调整接收器。再开口时，那清泠的嗓音没变，但吐字间带上了蓉城特有的、软糯又带点狡黠的腔调：“要得嘛！陈默哥，你嗦（说）咋个测（测）法？”甚至自然地夹杂了蓉城特色的尾音词“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