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默敲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悬在回车键上方。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汗毛倒竖。这腔调…这语速…这上扬的尾音“喃”…太像了!像极了那个总是眉眼弯弯,故意学着蓉城方言逗他,自称“蓉城编外幺妹儿”的女孩——苏晚!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阿九那双幽蓝的“眼睛”。

那里只有平静的电子流光,像两潭深不见底、吸收一切情绪的冰湖。

“巧合…肯定是预设的方言库太逼真了…采集样本多呗…”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用力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头翻涌的怪异感,强迫僵直的手指继续敲击,“基础对话测试,场景:日常问候。保持蓉城话。”

阿九流畅应答,甚至还模拟了一个微微歪头的动作,云髻上的蓝色晶片折射出细碎的光:“陈默哥,吃过晌午(午饭)没得?莫(不要)老是盯到电脑,眼睛遭不住哦。”

那语调里的关切和略带嗔怪的口吻,那份自然流露的亲昵,和苏晚无数次提醒他按时吃饭、注意休息时一模一样!连那微微拖长的“哦”字尾音都分毫不差!

陈默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廉价的化纤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惊骇而变调:“停!切换语言!标准普通话!立刻!”

“指令确认。”阿九的头颅摆正,歪头的动作消失,声音瞬间恢复最初的清泠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充满“人情味”的方言问候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像在冰窟与熔岩中反复煎熬。

他疯狂地测试阿九的功能极限,输入各种刁钻的指令,试图找出任何程序设定的逻辑链条或数据库调用的痕迹,来否定心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疯狂的猜测。

他故意让阿九模拟愤怒(对着一盆虚拟绿植咆哮)、悲伤(讲述一个预设的宠物去世故事)、喜悦(完成一道简单逻辑题后鼓掌)。阿九都完美执行,表情和声音模块协调得天衣无缝,像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

然而,只有在不经意间,当陈默过度疲惫,精神恍惚,对着加密文件夹里苏晚生前的照片走神时,阿九会突然冒出一句毫无上下文关联的、纯熟的蓉城方言,像幽灵的低语:

“默哥,莫(不要)熬夜咯,脑壳(脑袋)要瓦特(坏掉)咯。”

“窗子外头落雨了,加件衣裳嘛,莫学那些瓜娃子(傻子)。”

“你上个星期嗦(说)想去吃那家新开的牛油火锅,还开起没得喃?辣度要中辣,多加蒜泥香油碟哈?”

每一句,都精准地击中陈默记忆中最柔软、也是最鲜血淋漓的角落。

那不是数据库里通用的问候模板,是他和苏晚之间无数个日夜堆积起来的、独一无二的生活碎片!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密记忆!记忆碎片像冰冷的刀片,一片片剐着他的神经。

恐惧像带刺的藤蔓,死死缠紧了陈默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不再相信任何“巧合”或“大数据拟合”的解释。

3 数据坟墓

第三天深夜,窗外只剩零星灯火,实验室犹如一座漂浮在黑暗中的孤岛。陈默红着眼睛,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趁安保系统例行轮换的短暂空隙,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如同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杀。他利用自己对盘古底层架构的了解和之前埋下的后门,强行撕开了“羲和”项目核心数据库——那个号称拥有“量子加密盾”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