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像在看一块朽木:“你拿什么还三千两?”
他把银票递上前:“翰墨书局,现银三千。”
她没接。
“你不信?”他苦笑,“我也不信一个女人能翻十八路镖局的案。可我更不信,一个抱着刀守灵的人,会甘心等死。”
她终于伸手,抽出一张银票,对着灯笼看了眼印章,又看向他:“假婚?”
“假婚。”他点头。
“三月为期?”
“期满各归本业。”
她撕开衣袖,咬破指尖,在他递来的契书上按下一个血印。雨声中,声音冷得像刀:
“记我账上——这一笔,不是嫁,是借门入户,夺局翻身。”
第二章义叔哭血,伪信逼祭
程一真扶着棺材进来,膝盖重重磕在砖上,额头撞地,一声、两声、三声,额角渗出血来。
“大哥——”他嗓子哑得像被刀割过,“我来迟了……我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张玉兰站在棺侧,没动,手始终按在雁翎刀上。
程一真抬起脸,满脸是血,混着雨水,像哭出了血泪。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角发黄,边沿烧焦,双手高举:“这是你临终前托人交给我的……亲笔信。”
玉兰眼神一凝。
“你写——‘私卖镖银,所得三千两,尽数藏于黄河渡口沉船底。我知罪孽深重,唯以死谢兄弟。望一真代我赎罪,护局护女。’”
他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
门外脚步如雷,黑压压一片人影涌入,刀柄拄地,齐刷刷跪倒。
“程二爷节哀!” “请为总镖头讨个公道!” “若张大小姐不以父尸抵债,我等愿执旗祭旗,大义灭亲!”
程一真缓缓起身,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沉如铁:“我张大哥一生光明磊落,若真有此污,我做弟弟的,第一个不饶他!”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玉兰: “可若他真犯此罪,我亦不能因私废义!玉兰——你父私卖镖银,害十八家镖局蒙羞,兄弟赔命,今日,你当以父尸抵债,三日内抬棺出城,献银赎罪。否则——” 他抽出腰刀,刀尖朝地,轰然跪下: “我程一真,愿率众执旗,亲手祭旗!”
满堂死寂。
玉兰站在棺旁,手指一根根收紧,掐进掌心。
她忽然冷笑,声音不高,却像刀刮过铁:“你们真信他?”
没人应。
她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为首的沧州霍三爷脸上:“霍叔,你儿子上月还在我爹手下走镖,他走黄河那趟,马惊了,是我爹一刀劈断缰绳,把他从崖边拽回来的。” 她逼近一步:“如今你就这么报恩?”
霍三爷低头,手紧握刀柄,不语。
她又转向“济南快马局”镖头:“老刘,去年你局被劫,是我爹带人追了三天三夜,把银子抢回来的。你今晚也来喊‘祭旗’?”
那人喉头滚动,别过脸去。
她再看向“南阳镖局”总镖头:“你局的‘护镖银’,每年交三百两,不交就断线——这规矩,是哪年立的?”
那人猛地抬头,眼神一震。
程一真脸色微变:“住口!你父罪证确凿,你还敢污蔑忠义之士?”
“忠义?”她笑出声,冷得刺骨,“你哭出血泪,信纸却烧了角——是怕人看笔迹对不上吧?你说我爹托艄公送信,那艄公呢?让他出来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