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沈青鸾忽然轻笑出声。
她站在花厅中央，周遭的混乱、斥责、哭泣，仿佛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理了理方才因动作而微乱的袖口，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刚才撕碎圣旨的不是她。
“父亲母亲在怕什么？”她抬眸，目光清凌凌地扫过沈巍和林氏，“陛下若真要因此诛沈氏九族，此刻来的就该是羽林卫的刀斧，而非我等在此空谈。”
沈巍一怔。
是啊，抗旨撕诏是滔天大罪，按律当即刻锁拿问斩。可宫里至今没有动静，只有张公公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这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沈青鸾走到主位坐下，甚至抬手给自己斟了杯已然微凉的茶。茶盏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陛下老了，”她呷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几位皇子年富力强，宸王势大，陛下早已心生忌惮。我沈家手握部分兵权，又向来只忠君事，不涉党争。陛下此刻若动沈家，岂不是逼着父亲彻底倒向宸王？他不会的。”
她分析得冷静而残酷，将皇权那点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掀开。
“陛下此刻，最多是震怒，是下不来台。等着吧，很快就会有转圜的旨意下来。毕竟，一个被臣女撕毁圣旨打了脸面的皇帝，和一个宽宏大量、体恤臣下的仁君，陛下知道该怎么选。”
沈巍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嫡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这般对朝局敏锐的洞察，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甚至这般……冷酷的计算，真的是他那个被娇养得有些天真单纯的女儿？
沈紫宁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沈青鸾。眼前的沈青鸾，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寒。那撕毁圣旨的疯狂，和此刻冷静分析局面的睿智，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性的气场。
“那、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沈巍的气势不自觉弱了下去。
“自然不会算。”沈青鸾放下茶盏，目光倏地转向地上脸色变幻不定的沈紫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陛下需要台阶，我们沈家，自然要给。而且，要给得漂亮。”
她微微倾身，对着沈紫宁，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妹妹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我、为沈家请罪吗？这般深明大义，姐姐真是感动。”
沈紫宁心头猛地一跳，生出极其不祥的预感：“姐、姐姐何意？”
“何意？”沈青鸾轻笑，“自然是成全妹妹的‘好意’。明日，便由妹妹代表沈家，入宫向陛下陈情请罪吧。就说我沈青鸾落水后邪风入脑，神智昏聩，狂悖无状，已不堪为皇家妇，自知罪孽深重，甘愿终身不嫁，常伴青灯古佛，为陛下、为皇室祈福。”
“什么？！”沈紫宁失声。
终身不嫁？常伴青灯古佛？那她怎么办？她苦心谋划，可不是为了得这样一个结果！她是要取代沈青鸾，是要做宸王妃，将来母仪天下的！
“不！我不去！”她尖声拒绝。
“不去？”沈青鸾眼神骤然锐利，“那便是沈家抗旨不尊，毫无悔意。届时龙颜震怒，满门抄斩，妹妹便是沈家的千古罪人。妹妹方才不是最担忧家族的吗？怎么此刻倒不愿为家族牺牲了？”
沈紫宁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青白交错，求助地看向沈巍：“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