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镜中人的睫毛跟着颤了颤——纤长、卷翘，像两把小扇子。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划过“自己”的皮肤：细腻、光滑，连熬夜冒出的那颗痘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琉璃滤镜启动正常。当前美化度85%，肤质优化+20%，五官微调+15%，氛围光效+10%。”耳边传来芯片的轻微嗡鸣，是“琉璃”隐形眼镜的运行提示音。
2040年的新都市，没人不戴“琉璃”。这款能实时修正外貌缺陷的AR滤镜，是三年前“镜影科技”推出的爆款。起初只是美妆博主的新玩具，后来成了职场刚需——面试时不戴琉璃，HR会默认你“不重视形象”；相亲时不戴琉璃，对方会怀疑你“隐藏真实颜值”。到最后，连小区门口跳广场舞的大妈都知道：“戴上琉璃，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跟老姐妹吵架都更有底气了。”
林夏也不例外。她是广告公司的文案，客户提案要戴琉璃（显得更专业），同事聚餐要戴琉璃（免得被说“不修边幅”），甚至下楼扔垃圾都要戴琉璃——有次她忘戴了，碰到对门的张阿姨，张阿姨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憋出句“小夏，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吓得她从此把琉璃焊在了眼睛上。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是合租的室友苏晴。
林夏打开门，看见苏晴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琉璃标志性的“柔光效果”，连眼角的细纹都被磨得干干净净。“快走吧！客户都到楼下了！”苏晴拽着她往外跑，“对了，你今天的滤镜参数调了吗？王总喜欢‘自然挂’，别调太高，显得假。”
林夏点头。她早上特意把美化度从90%降到了85%——琉璃的“智能适配”功能会根据场合推荐参数，但她总觉得“自然挂”就是“不够美”。
电梯里，林夏偷偷瞥了眼反光的金属壁。壁上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她和苏晴，都顶着张“完美”的脸。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没琉璃的时候，苏晴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有点傻气，却很可爱。可现在，琉璃把小虎牙磨平了，说“这样更符合大众审美”。
大众审美。林夏心里泛上点说不清的滋味。
提案很顺利。客户王总看着投影上的广告方案，频频点头，目光扫过林夏时，还特意笑了笑：“林文案今天状态不错，看着比上次精神多了。”
林夏下意识摸了摸脸，笑了笑：“谢谢王总。”她知道，王总夸的不是她，是琉璃。上次提案她选了“职场精英”参数，眼尾调得太尖，显得“攻击性太强”——琉璃的后台数据是这么说的。
散会后，苏晴拉着林夏去茶水间：“我就说吧！自然挂最吃香！对了，晚上部门聚餐，记得把滤镜调回‘氛围感模式’，张总监喜欢看美女。”
林夏没说话，低头拧开矿泉水瓶。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有点凉。她忽然想起大学时的照片：那时她脸上有几颗雀斑，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可照片里的她，比现在戴着琉璃的“完美”样子，好像……更开心。
“想什么呢？”苏晴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对了，你听说了吗？技术部的小李，昨天被开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