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生病了,很重的病。
他让我去取我妈的存款交医药费,语气理所当然。
仿佛那个坚持AA制三十年,连水电费都要平摊的男人不是他。
我告诉他,钱没了,我妈临终前都给了小姨。
他愣在病床上,眼神从震惊变为怨毒……
01
医院的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像是要把人的记忆都漂白。
可我忘不掉。
我爸林建国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床单,但语气里的颐指气使,三十年未曾变过。
他半倚着床头,用下巴指了指我,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那股子命令的劲头,分毫不减。
“林念,你还愣着干什么?去银行,把你妈那笔钱取出来,先交了住院费。”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说得不够周全,又补充道。
“那笔是五年定期,利息高,现在取出来虽然亏点,但总比动我的养老金强。我的钱,得留着以防万一。”
我站在原地,没动。
我看着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和我妈做了三十年“搭伙伙伴”的男人。
我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闷得我喘不过气。
他见我没反应,眉毛拧了起来,不耐烦地催促。
“快去啊!等什么?医生说了,再不交钱,药都要停了!”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钱没了。”
林建国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他像是没听清,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说,钱,没了。妈临终前,把她所有的存款,都转给了小姨。”
病房里那台监测心率的仪器,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像是被人猛地拨快了节奏。
林建国那张苍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引发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护士闻声赶来,手忙脚乱地帮他顺气。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是全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那可是十几万!她攒了一辈子的钱!”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第一次因为我妈的“财产”而情绪失控。
“对,十几万,一分不剩,都给了小姨。”
震惊在他眼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毒的怨恨。
那眼神,仿佛我妈不是与他共度了三十年的妻子,而是卷款私逃的仇人。
他终于爆发了,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起来,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陈淑芬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这么做!我是她丈夫!我们是夫妻!她的钱就是我的钱!”
“夫妻?”
我轻轻地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我没再和他争辩,只是弯下腰,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褪了色的硬壳笔记本,牛皮纸的封面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像是被岁月反复抚摸过无数次。
我把本子拿在手里,动作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