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页一页地往下翻，速度越来越快。
账本在我手中“哗哗”作响，像是一阵凄厉的风，刮过这三十年荒芜的岁月。
每一页，都是一桩桩令人窒息的琐事。
“2001年，家里换灯泡，两块钱，AA。”
“2005年，下水道堵了，请人疏通，五十块，AA。”
“2010年，厨房的水龙头坏了，他说是我用水太用力，维修费一百二，我出。”
“2015年，我妈生病住院，他说医保报销完的部分，AA。”
一度电、一立方水、一袋盐、一瓶醋……
所有能用数字量化的东西，都被他清清楚楚地分割开来。
他像一个最精明的会计，用一把名为“AA”的算盘，将婚姻算计成了一场冰冷的交易。
终于，他受不了了。
他一把挥开我递到他面前的账本，书页散落，像一只只悲鸣的蝴蝶。
“够了！”
他咆哮着，因为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这不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陈淑芬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一个女人，心眼怎么能这么小！为了这点破钱，她就要把救命钱给一个外人？”
“外人？”
我被他这句无耻的话气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蹲下身，捡起那本被他打落在地的账本，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的书页，像是在安抚我妈破碎的灵魂。
我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看。
“1995年，我怀孕时，小姨从乡下坐了三个小时的车，送来一只刚杀的老母鸡。这账本上也记着，后面写的是，‘亲情，无价’。”
我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他的心口。
“爸，你看到了吗？在这本记录了三十年开销的账本上，只有小姨的名字后面，跟着‘无价’这两个字。”
我“啪”地一声合上账本。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这不是钱的账，是心的账吗？”
“我妈的心，早就在你一次次的‘AA’中，被你亲手算计死了！”
他被我的话噎得死死的，那张涨红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精彩纷呈。
他指着我，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咒骂。
“白眼狼！你就是陈淑芬教出来的好女儿！一个德行！”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悲凉的死寂。
是啊，我就是我妈教出来的好女儿。
她用三十年的隐忍和血泪，教会了我，永远不要相信一个在金钱上对你斤斤计T较的男人，会真的爱你。
03
恼羞成怒的林建国，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哆哆嗦嗦地翻找着通讯录。
他找到了小姨陈静的号码，直接按下了拨通键，并且刻意打开了免提。
他要当着我的面，审判那个“骗走”他钱财的“小偷”。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
小姨爽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林建国几乎是立刻就咆哮起来，声音尖利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
“陈静！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把我家的钱弄到哪里去了？你骗走了你姐的救命钱，你还是不是人！”
他的骂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刺耳又难听。
我看到邻床的病人和家属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眉头紧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