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冲向阳台上,目光急切地扫过——还好,它们都还在。
那几盆绿萝,被她悉心照料了七年,每一片叶子都仿佛浸润着她指尖的温柔。那是她从广州老家带来的,说是看着它们,就像看到了故乡的湿润和绿色。
我以前总嫌它们招灰,占地方,可此刻,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空荡里,这片曾被我不屑一顾的绿意,竟成了唯一能让我心跳稍稍平稳的存在。
它们还在,静静地待在原地,仿佛她只是出门买菜,下一秒就会回来,拿起喷壶,轻声细语地同它们说几句话。
这份存在,荒诞地,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心安。
冰箱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她娟秀熟悉的字迹:「记得按时吃药。冰箱里有粥,热了再吃」
我拉开冰箱门,冷藏室里果然放着一锅煲好的粥,用透明的保鲜盒分装着,旁边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也用保鲜膜仔细封好。
她甚至在决定彻底离开之后,还记得给我准备吃的。这种近乎本能的、残留的照顾,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让我无地自容。
我热了一碗粥,米粒炖得极烂,几乎化开,入口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米香,勉强抚慰着那依旧敏感、时不时抽搐抗议的胃壁。
我坐在空荡的餐桌前,手里捧着那碗粥,第一次仔仔细细地、一帧一帧地回想,过去七年,她一个人,像这样坐在这里,对着满桌渐渐冷掉的饭菜,究竟吃了多少顿这样孤独的饭?
我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语气焦急地询问一项进行到关键阶段的并购案进展,有几个紧急文件需要我签字。那些曾经能瞬间点燃我斗志、让我肾上腺素飙升的词汇——并购、对赌协议、资本运作——此刻听起来遥远又可笑,像另一个世界无关紧要的嘈杂背景音。
“帮我联系王副总”,我打断他,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发飘,但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平静,“请他暂代我的所有工作。所有需要我决策的事项,全部转交给他。我需要请长假,时间……不确定。”
电话那头的助理显然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江总……可是这个项目一直是您亲自跟进的,对方也只认您,这……”
“照做。”我没有力气再多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里那碗温热的白粥,自嘲地想,我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项目,就是在最后的时光尽可能地弥补我的妻子……。
尽管这个项目启动得晚得可笑,项目周期短得绝望,而且成功的概率,渺茫得如同抓取水中的月光。
我给林曦薇发消息,不再是过去七年里千篇一律的「加班,不回了」,而是小心翼翼地询问:「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做了你爱吃的白切鸡」
她没有回复。
半小时后,我又发了一条,带着一丝可怜的讨好:「那几盆绿萝……我帮你浇水了。它们长得很好,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屏幕依旧沉寂,像投石入海,杳无音信。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一遍遍上下翻看着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绿色的长条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几乎全是她发的。
「今天买了新上市的明前龙井,给你留了,记得喝」
「天气预报说晚上要降温,沙发上有条毯子,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