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冷手术台
冰冷的酒精棉球擦过后腰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浓得化不开，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无影灯的光线白得刺眼，晃得人头晕。
我趴着，侧脸贴着冰冷的手术床皮革，能感觉到主刀医生在我脊背上比划定位的指尖，带着橡胶手套特有的涩感。
“放轻松，很快就好。”麻醉师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没什么情绪，只是例行公事。
我怎么可能轻松。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我爸，我妈，还有一群亲戚，像守着一件即将完工的货物，等着摘走我的一颗肾，去填我弟弟李栋那条被酒色掏空的身子。
“小薇啊，你就再救你弟弟这一次，最后一次了！妈给你跪下了！”几个小时前，我妈哭嚎着，几乎要瘫在我脚边，被我爸死死架住。
他眼睛通红，不是哭的，是熬的，急的，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迟迟不肯交货的供应商：“李薇，栋栋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见死不救！捐个肾又不会死！你怎么这么自私！”
是啊，捐个肾不会死。可李栋会死，是因为他自己酗酒、飙车、把夜店当家的，硬生生作践出来的尿毒症。
凭什么？凭什么每一次都是我来付出代价？
麻醉针的针尖寒光一闪，逼近我的皮肤。
就在那一刹那，窗外，一片雪花撞在玻璃上，瞬间融化成一点微不足道的水渍。
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簌簌而落，无声无息。
2. 雪夜碎梦
十七岁那年，也是这么大的雪。
那天我刚拿到北方那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信封捏在手里，滚烫的，是我寒窗十二年熬出的唯一指望。
我把通知书藏在书包最里层，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第一次生出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勇气，我想，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我几乎是雀跃着推开家门。
家里气氛却不对。
我爸蹲在门口闷头抽烟，我妈眼睛肿得像核桃。
李栋歪在沙发上打游戏，眼皮都没抬一下。
“妈……我……”我攥着书包带，试探着开口。
我妈猛地看过来，那眼神里的怨毒吓了我一跳：“喊什么喊！没看你弟弟心情不好？都是你！天天摆个丧气脸，把这个家搅得不安宁，你弟弟才考不好！”
我愣在原地，完全不懂这逻辑。
李栋自己逃课打架门门红灯，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栋把游戏机一摔，指着我：“就是她！整天看书看书，装模作样，看着就烦！”
我爸腾地站起来，一把夺过我的书包，粗暴地扯开拉链：“什么东西？藏藏掖掖的！”
那封红彤彤的通知书被他扯了出来。
时间静止了一瞬。
我妈扑上来抢，声音尖利：“大学的？你怎么敢自己填志愿？谁允许你跑那么远的！你走了谁照顾弟弟？谁帮我干活？想都别想！”
“妈，我求求你，这是我……”我徒劳地想去抢，眼泪涌了上来。
“哭什么哭！丧门星！”我爸怒吼，三两下就把信封撕开。
李栋跳起来，兴奋地抢过那几张薄薄的纸，是我全部的未来。
他脸上带着一种被纵容出来的、无法无天的笑，像得到了一个新玩具。
“不许去！听见没有！”我妈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