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老李冷静点!这里是医院!”
“李薇!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栋栋快死了啊!他是你亲弟弟!”我妈哭喊着,试图扑过来,被两个护士拦着,“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
她的哭骂声尖锐刺耳,是过去二十多年里我最熟悉的、能瞬间让我缴械投降的武器。
我曾经会为此羞愧难当,会立刻跪下认错,会答应他们的一切要求。
此刻,我却只觉得无比厌倦。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们,看着我妈那张被泪水糊花、写满刻薄怨毒的脸,看着我爸那张因暴怒和焦急而扭曲的脸。
“妈,”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嘈杂瞬间低了下去,“你的儿子,是死是活,从今天起,跟我没关系。”
我妈的哭嚎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至于你们养我花的钱,”我扯了扯嘴角,那不是一个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我会算清楚。连本带利,一分不少,还给你们。”
“从此,我们两清。”
护士适时地把出院单和我的衣物递给我,小声说:“李小姐,你的东西……费用……”
“费用我会结清,稍后。”我接过那袋简单的衣物,里面只有我来时穿的那身旧衣服和一个干瘪的钱包。
我不再看身后石化般的父母和议论纷纷的亲戚,拿着单据,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4. 雪中重生
我在更衣室飞快地换回自己的衣服。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钱包里只有三百多块现金,一张工资卡,里面的数字卑微得可怜。
手机因为“手术”早就被他们“保管”了。
一无所有。
走出住院部大楼,寒风裹挟着雪花立刻扑面而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赤脚踩在积雪上,冰冷瞬间刺入骨髓,让我狠狠打了个哆嗦。
雪下得正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就像十七岁那年,我埋掉录取通知书和自己的那个夜晚。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把自己埋进去了。
我要把她挖出来。
那个会痛、会怒、会反抗的李薇。
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去哪?
不知道。
先离开这里。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我妈变了调的呼喊:“李薇!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走!”
他们追出来了。
我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冰冷的雪水灌进脚底,冻得麻木,却让我跑得更加拼命。
一辆出租车刚好在医院门口下客。
我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对司机快速报出一个地址——我唯一能想到的、暂时可以落脚的地方: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林乔家的小区。
我们已经多年不联系,毕业后她去了外地读大学,后来听说回来了,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里,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见我。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司机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和赤着的脚,愣了一下,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我爸妈的身影追了出来,在雪地里显得气急败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