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异常消瘦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挺直的脊背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却让沈清璃莫名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身上那件破烂却依旧鲜艳的大红嫁衣，在这满室灰败凄清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你方才说，你是安王今日所娶的正妃？”赵珩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沙哑的平稳，听不出喜怒。
“是。”沈清璃迎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屈膝行礼，“臣女沈清璃，家父礼部尚书沈明章。”
“既是安王正妃，为何新婚之夜，跑来我这废人之地，说出方才那番惊世骇俗之言？”赵珩的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模样，以及胸前嫁衣上那片深色的、疑似酒渍的污痕。
沈清璃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惨淡却又锐利如刀的笑。
“因为安王赵澈与臣女庶妹沈清婉勾结，在合卺酒中下毒，欲置臣女于死地，好让沈清婉李代桃僵，坐上安王妃之位！”
她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带着血淋淋的控诉和恨意。
“臣女侥幸未死，逃出安王府。如今无处可去，更不甘心就此认命，成全那对狼心狗肺的贱人！”
“听闻殿下处境艰难，臣女亦然。殿下虽困于此地，但终究是陛下亲子，名分犹在。”她顿了顿，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臣女愿嫁与殿下为妻，从此与殿下荣辱与共！臣女母族虽非权倾朝野，亦有些许人脉积蓄，或可助殿下一二。即便不能，多一个人为殿下打理起居、遮风挡雨，也好过殿下在此孤寂终老！”
“臣女别无他求，只求一线生机，一个能亲眼看着那二人付出代价的机会！”
她说完，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盆里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李德全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赵珩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让人完全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清璃的心也一点点悬高。她在赌，赌这位废太子即便身陷囹圄，也绝非甘心就此沉沦！赌他需要外力，哪怕这外力微乎其微！赌他对赵澈，绝无兄弟之情可言！
就在沈清璃几乎以为他要拒绝时，赵珩终于缓缓开口了。
“你可知，踏进这道门，你便再也不是风光的安王妃，甚至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臣女知道。”
“你可知，本王瘫痪已久，剧毒缠身，朝不保夕，给不了你任何荣华富贵，甚至夫妻之实？”
沈清璃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随即被决然取代：“臣女知道。臣女所求，从来不是那些。”
“你可知，你若留下，便是公然与安王为敌？他如今圣眷正浓，手段狠辣，绝不会放过你。”
沈清璃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血和恨：“即便臣女此刻回去摇尾乞怜，他难道就会放过臣女了吗？既然横竖都是死，臣女宁愿选择死在殿下这里，至少……还能恶心他们一把。”
赵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久到沈清璃几乎以为他是在审视一件物品，衡量其价值。
终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掷地有声：
“好。既然如此，本王便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