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像钝刀,一下下割在脸上。
腊月三十,沈家后山,雪积三尺,白得晃眼。
沈砚拖着那条被打断的右腿,一步一个血印,走到老槐树下。
他手指冻得发紫,却仍死死攥着铁锹——今夜,他要把自己埋了。
“沈家不需要废人。”
白日里,家主沈苍的原话像钉子,钉进他耳膜。
“灵根尽毁,活着只会丢沈家的脸。自己选个地方,别脏了祖坟。”
于是他来了。
雪灌进破靴,冷到麻木。
坑已挖好,半人深,像一张黑漆漆的嘴,等着他跳。
沈砚吐出一口血雾,笑自己荒唐——十八年的人生,最后连个收尸人都没有。
“罢了,早死早清净。”
他闭上眼,正要倒进坑里。
忽然,脚尖碰到一团柔软。
毛绒绒,带着微温。
沈砚皱眉,俯身扒开雪。
一只银狐。
通体雪色,却被血染成斑驳。
腹部插着一支乌金猎灵箭,箭翎还在颤。
狐眼半阖,蓝得像冻住的湖。
“你也快死了?”
沈砚低笑,声音沙哑。
他把狐抱进怀里,血立刻浸透他单薄的衣襟。
狐耳微动,喉咙发出极细的呜咽。
“别碰……我……”
声音软糯,却分明是少女。
沈砚愣住。
下一瞬,银狐猛地抬头,一口咬住他手腕。
尖牙刺破皮肤,血珠滚落。
冰冷妖力顺着伤口灌入,沈砚只觉胸口一热——
被打断的肋骨“咔”地复位,破碎的灵台竟泛起久违的光。
“你……”
他惊愕低头。
银狐却松开牙,气若游丝:“救……我……”
沈砚看着腕上渗血的齿痕,忽然大笑。
笑声在雪夜回荡,疯癫又畅快。
“好,换我救你。”
他脱下唯一的外袍,撕成布条,裹住狐腹。
血与雪交融,渗进泥土。
狐尾轻轻扫过他掌心,像回应。
沈砚把狐抱进坑里,自己却没再躺下。
他抓起铁锹,把坑填平——
埋的不是他,是她的血腥味。
“从今天起,我有人要护了。”
话音刚落,雪夜尽头,一盏惨白灯笼晃悠悠飘来。
黑影提灯,声音比雪更冷——
“少爷,家主让你死透一点。”
2.
灯笼的光在雪地里拉出长长一道血线。
提灯人叫沈三,沈家死士,专替家主做脏活。
他抽出刀,刀背映出沈砚苍白的脸。
“少爷,对不住了。”
刀落——
寒风先于刀锋割面,雪粉激扬。
沈砚抱着银狐,退无可退,只能转身用背去接。
就在刀尖离他脊背只剩一寸时,怀里的小东西忽然炸毛。
“滚。”
软糯的嗓音,却裹着万载冰寒。
银狐睁眼,瞳仁蓝得发紫。
下一瞬,她从他臂弯里跃起,雪色狐尾暴涨三丈,像一轮炸裂的月。
啪!
尾羽扫过刀锋,玄铁刀寸寸结冰。
沈三愣神不过半息,狐尾再卷,直接缠住他脖子。
“咔啦——”
冰裂声与骨碎声同时响起。
沈三连惊呼都来不及,整个人已冻成一尊青白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