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场初雪,江临的白大褂在医务室门口扫过我的窗。
听诊器揣在我书包里伴我走完七年暗恋,成了偷心赃物。
平安夜表白计划在他爽约那天落空——急诊室新来的心梗病人抢走了我的男主角。
七年后我的阑尾炎手术台上,主刀医师口罩摘下时睫毛挂着汗:“沈未晞,现在能给我个名分了吗?”
教堂红毯尽头手机突然震动,他白大褂都没脱奔向医院:“有个孕晚产妇急需手术。”
满座宾客安静聆听产科同步直播。
神父替我回答:“他愿意。”
新雪初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试探意味,软软地扑在教室墨绿色的玻璃窗上,洇开细小的湿痕。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粗糙试卷的沙沙声。我趴在摊开的物理卷子上,那些关于磁场切割和动能定理的字符在视网膜上扭曲成一团难以辨识的墨迹。手臂底下压着的那道电路图大题,更像一道被冻结的河流,凝固在这下午四点半的沉闷空气里。
窗外的铅灰色天空低低压着,光线惨淡。
一阵细微却奇特的声响钻了进来——像是某种有规律的刮擦声,簌簌,簌簌,节奏分明,固执地切割着教室的死寂。我的视线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从试题泥沼里挣脱,越过几颗微微低垂下去的黑色头颅,落向那扇被水汽模糊的玻璃窗。
雪幕朦胧,一个移动的身影却意外地清晰。纯白色的,宽大得像一件不合时宜的旧袍子,在那片不断加深的灰白底色里,异常夺目地起伏着。
那是江临。
他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和漫舞的雪,立在窗外的小平台边缘。他握着一把比他肩膀还宽的大竹扫帚,正费劲却又仔细地清理医务室门口石阶上迅速积起的雪。那把沉甸甸的扫帚在他手里显得有些不听话,偶尔碰到墙角冻硬的积雪边缘,就发出沉闷的声响。竹枝划过水泥地,那“簌簌”声便又继续响起。
白大褂显然是临时从校医室借来的,在他挺拔却清瘦的肩上显得晃晃荡荡,空落落的袖口被寒风灌满,鼓胀起来,像两只笨拙的白色翅膀。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脚下那片快速变得干净的灰色石阶,额前垂落的几缕黑发被雪水和汗水浸润,有些乖顺地贴在他轮廓明晰的侧颊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那双平日里总显得过分安静、仿佛能看穿很多秘密的眼睛。
扫帚柄的尾部因为用力而深深地抵在他的腰腹间,随着他每一次发力推扫的动作,柔软的白色布料就在他腰间绷紧又松弛,勾勒出少年人尚未完全长开,却已初具韧性的线条轮廓。
周围很冷,窗上结着冰霜,但教室里的暖气却烘得人额头微微冒汗。
我像被钉在了座位上,心脏猛然撞了一下胸腔,紧接着就失了序,毫无章法地在肋骨后面四处乱跳,撞得我指尖一阵酥麻,差点碰翻手边的玻璃水杯。那里面装着隔夜的水,有点温吞的浑浊。
哗啦一声——
水杯在桌沿危险地晃了一圈,几滴冰凉的液体溅出来,砸在我手背上。
“嘶……” 我猛地缩了一下手,狼狈地抓过桌角的草稿纸胡乱地擦。幸好前排的李晓佳被窗外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正托着腮看得入神,没留意我这边的动静。教室里绝大多数人还埋首于题海,这场小小的意外像一粒尘埃落入深潭,没激起半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