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末,一个瘦削的少年从城市回到了故乡北镇。
那是一个普通的边陲小镇,正被改革开放初期市场经济的喧哗与骚动所笼罩。
失学的少年、下岗的工人、无业的游民、投机取巧的街溜子、漂泊谋生的异乡人……小镇上处处是焦灼而病态的身影,致命的危机潜藏在繁华的街道与错综的巷弄之间。
这个刚刚在市里刀刺仇人的少年,归来只为避祸。
父母希望,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能洗去他年少的戾气。
然而事与愿违。少年程真重逢了黑道大哥六哥和其他四位兄弟,从此踏上一段刻骨铭心、血雨腥风的赤色青春。
他们拜六哥为大哥,毅然走上江湖路——并且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从手染鲜血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剧烈的蜕变。纯粹的青春叛逆,终于滑向犯罪的前夜。
构思这部小说时,我的心情复杂难言。
无论如何,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并且,我一直走到了今天。
我得到了曾经拼命追逐的,却也失去了许多从未想过会失去的东西。
一九八七年,辛亥月,乙酉日,在全家的狂喜中,我出生在了华夏东北部某个省的小镇上。
由于父母都是双职工,平时工作繁忙,无暇照顾我,我很小就被送到了奶奶家。
我从小性格怯懦,却又出奇地调皮。
记得两岁以后,只要奶奶出门没法看住我,就一定会用一根绳子系在我腰间,另一头拴在门框上。
要不是像拴小狗似的把我拴住,她恐怕所有的时间都得花在到处找我、以及赔偿邻居家的玻璃烟囱、锅碗瓢盆之类的事情上。
但我虽然顽皮,胆子却很小。除非有人欺负我堂弟,我从来不敢跟别人发生任何肢体冲突,甚至可以说,相当懦弱。
小学三年级时,班里转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东城仔,成了我的同桌。仅仅因为我的文具盒越过了桌上的“楚河汉界”,他就在课堂上对我拳脚相加。
那个胖壮的男生不仅把我压在身下欺负,还砸烂了我的文具盒。
最后老师来了,叫我回家找家长。可我爸我妈都抽不开身,奶奶年纪大了,还要照顾患脑血栓后遗症的爷爷。全家上下,竟没有一个人能为我出面。这件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可从那以后,我成了全校的笑话。
因为我生日小,晚上学一年,那个打我的东城仔其实比我还要小八个月。
但我并没有一直“废”下去。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爷爷病危,在小升初的关键时候永远离开了我们。之后,二伯继承了爷爷的老宅,还劝奶奶把我送回了父母身边。
刚上初一的时候,我仍然非常瘦小。
体育老师常拿我的体型当反面例子。这种当众的羞辱,让我成了学校里那些小混混们最理想的欺负对象。
虽说我从小因为性格软弱就总被欺负,但到了初中,那种欺负已经和小学时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青春期的懵懂让我们逐渐形成了最初、却已然模糊的三观。原本单纯的打闹,也开始变了味,带上了争强斗狠、甚至帮派般的色彩。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直到现在,偶尔想起,仍会涌起强烈的羞耻和钻心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