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许我后来性格里渐渐生出的偏激,就是从那个时候,悄悄开始的。

当时我们学校里有几个混社会的小痞子,其中最嚣张的叫张贺月。他哥哥那时已是街面上小有名气的混混,张贺月仗着这层关系,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我和他结下梁子,原因再简单不过:有一天,我骑上学的自行车不小心倒在了他所谓的“专属停车位”上。

至于那辆车为什么会倒,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始终萦绕在我心头。

学生时代本该最期待的就是下课、放学和体育课,可那段日子,我却格外害怕这三件事。

因为只要一到自由活动时间,张贺月就会带着他那几个跟班,在学校各个角落堵我,然后围起来揍我。

有时候,他们甚至当着我们班女同学的面扇我耳光,逼我跪在地上唱《征服》。

——对了,还必须得用《东方红》的调子唱。

就连班上最胆小的女生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而张贺月他们,就是那个耍猴的人。

我常常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周围没有一个人伸手帮我。

也不是完全没人帮过我。记得有一位新来的体育老师,个子得有一米九,瘦高瘦高的。有一回,他们把我按在班级冬天烧的地炉边,滚烫的炉火离我的脸不到一厘米。幸好他正好路过,赶走了那帮人。

可就在那天晚上下班路上,他就被一群人套上麻袋揍了一顿,门牙都掉了一颗。

从那之后,我们的体育课停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他再回来上课时,看我的眼神总是躲闪闪闪。

我知道,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被他们掰断了。

那种绝望几乎将我吞没,我也越来越厌恶上学。

我恨这个学校,恨每一个踩在我头上的人。

更恨的,是那个无力反抗、弱小不堪的自己。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越来越无心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那时候,我的父母只关心每次考试后的分数。我曾向他们提起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可他们只当作是孩子间的打闹,从未认真对待,反而总会补上一句:“为什么只欺负你,不去欺负别人?”

“你专心学习,把成绩提上去,自然就没人欺负你了。”

听到大人这样的话,那种窒息般的无力感,我至今还记得。

那时我家住在家属楼一楼。妈妈下岗后自己开了个配货站,每天应酬到很晚才回家。我们小区夜里几乎没什么人在外走动,所以每当她那高跟鞋的声音还在很远的地方响起,我就能准确分辨出——是她回来了。而我的心,总会莫名地揪紧。

我就这样,在不断的围殴与嘲讽中慢慢长大。这种成长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现在回想,那个时候,仇恨早已在我心中悄悄发芽,某种祖辈遗传的基因,似乎也正悄然苏醒。

直到初三的一天,刚下课,我又被他们一群人堵住。但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还手了。我一手死死掐住张贺月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发疯似的往他脸上砸去。

他那帮小弟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一拥而上……

在那个小弟手上的板砖即将拍在我头上之时,上课铃响了。

张贺月在进教室之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鼻青脸肿的我说了句:学校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