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这个字像生锈的齿轮，在我混沌的脑子里转得磕磕绊绊。腐烂的牙龈淌着腥水，每口呼吸都裹着自己身上的尸臭味——黏腻、发馊，像夏天烂在垃圾桶里的肉。左臂的腐肉掉了大半，森白的尺骨戳在外面，走路时“咯吱”响，像随时会散架的老木头。
街道上全是和我一样的“东西”，嘶吼着扑向活物。刚才一只野狗窜过，三秒就被撕成了碎片，温热的血溅在我裤腿上，那股活气让我的喉咙更痒了，恨不得立刻抓点什么塞进嘴里。
直到一阵细细的哭声钻进耳朵。
不是丧尸的嘶吼，是活人的声音，软得像刚抽芽的小草，在满是血腥的空气里晃了晃。我僵硬地转头，便利店碎玻璃后面，缩着个小小的身影——四五岁的女孩，粉裙子沾着泥和血，头发乱蓬蓬的，抱着膝盖哭得肩膀发颤。
“活的……”
饥饿感瞬间烧到了天灵盖。我抬起手，腐烂的指尖离她的头发只有半尺远，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咬开她细嫩的喉咙，吞掉那温热的血肉，缓解这该死的空虚。
可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
模糊的画面闪过来：阳光刺眼的工地，我穿着蓝工装，蹲下来给个摔哭的小女孩擦眼泪。那孩子也穿粉裙子，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草莓糖……
“不……”
我猛地收回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不是想吃掉她的贪婪，是警告。便利店门口，两只闻着活人气味的丧尸正迈过碎玻璃，我转身挡在女孩面前，对着它们龇出还没掉光的牙。
那两只丧尸愣了愣，喉咙里“呜呜”响着，竟慢慢退了回去。
女孩停止了哭，睁着浸满泪水的大眼睛看我。她的眼睛很亮，像没被污染的溪水，映着我腐烂的脸，却没了刚才的恐惧，只剩点怯生生的好奇：“大……大叔？你不咬我吗？”
我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咕噜”的闷响——喉咙烂得太厉害，发不出完整的人言。我只是往她面前挪了挪，像一堵墙，把外面的血腥挡得严严实实。
她看了我一会儿，慢慢伸出小手，碰了碰我露在外面的骨头：“这个……疼吗？”
我愣住了。末日里，活人见了我不是跑就是拿东西砸，这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我僵硬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早没了痛觉，只有挥之不去的饥饿和身体的僵硬。但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叫朵朵。”她小声说，“妈妈说遇到坏人要跑，可你不是坏人，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脑子里那个粉裙子女孩的画面又闪了闪，好像也叫朵朵。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具只知道饿的丧尸。朵朵给我起了名字，叫“石头”——她说我像工地里的大石头，又硬又能挡东西。而我，有了个要护着的人。
朵朵饿了。
她蹲在地上，小手揉着肚子，脸色白得像张纸。我能闻出她身上的活人气味变弱了，那是饿的。我必须给她找吃的——这个念头比饥饿感更强烈。
我记得三条街外有个超市，末日爆发前我去买过泡面（又是点模糊的记忆）。我弯腰，用还能动的右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指了指超市的方向，又把手指凑到嘴边，模仿吃东西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