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将自己摔在沙发上,用手臂挡住眼睛,压抑的哽咽从喉咙里溢出,“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拥有一切,却还要来践踏别人拼了命才想得到的东西!”
这种因出身而起的、深入骨髓的自卑与不甘,在此刻彻底压倒了他。他恨的或许不是江映这个人,而是她所代表的那种、可以轻易将别人的一切努力归零的权力。
林晚儿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抱着他,在他耳边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阿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报复,这是拿回本该属于你的尊重。江氏集团能有今天,不可能那么干净。我们只要找到他们的把柄,就能让他们回到谈判桌上,让你得到公正的对待。”
她简单扼要地提出了几个调查方向:税务、海外子公司、重大项目的资金流向。那清晰的思路和对商业操作超乎常人的熟悉感,让陈晟有了一瞬间的错愕。
但他被仇恨与不甘冲昏了头脑,忽略了这一瞬间的疑点。
“晚儿,你这太危险了。”
“阿晟,我不想再看你受苦了。”林晚儿的眼中含着泪,“这是唯一的办法!难道你甘心就这么被她踩在脚下一辈子吗?”
陈晟沉默了。一想到江映那张嚣张的脸,一想到自己被毁掉的前途,他的手,慢慢地,反过来握紧了林晚儿的手,握成了拳。
“好。”他听到自己用冰冷的声音说。
他不知道,他刚刚同意的,不是一场复仇,而是一次献祭。 将他自己,献祭给了这场早已设定好结局的棋局。
第四章 孤勇
派对的喧嚣散尽,江映独自坐在冰冷的阳台上,晚风吹不散她身上的酒气,却让她因酒精而麻痹的神经一点点刺痛起来。
她看着陈晟踉跄离开的背影,眼中的轻佻与嘲弄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失望。
她没有醉,恰恰相反,她从未如此清醒过。
回到房间,她反锁上门,从手包深处拿出另一个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只响了一声就挂断,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到一个加密邮箱。
做完这一切,她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拖出了一个上锁的文件箱。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她这段时间悄悄复印的公司文件和海外账户的流水单。
几个月前,她无意中在父亲书房的碎纸机里,发现了几张拼接起来后字迹可疑的海外转账单据。起初她并未在意,直到她整理母亲遗物时,在一本母亲生前最爱读的诗集夹层里,找到了一份草拟的、并未生效的股权转让协议和几份标记了问号的公司财务简报 。
两相对照,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
从那天起,她戴上了“奢靡放荡”的面具,用最叛逆的方式麻痹父亲的警惕,暗中调查。越是深入,就越是心惊。
父亲的商业帝国,远非表面那般光鲜,而是建立在沙土之上的危楼,随时可能倾覆 。
她看中陈晟的才华,却也看透了他眼神里不加掩饰的野心。她曾天真地以为,可以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 。
封杀废园项目,是她笨拙的示警;派对上的羞辱,是她最后的试探 。那句“跟我一起往下跳”,是她孤注一掷的求救,她希望他能看穿浮华,放弃对权力的追逐,和她站在一起,揭露真相,从那即将倾覆的海市蜃楼里跳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