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血火焚心
咸安二十年冬,大雪纷飞,整个京城银装素裹。镇北侯府朱门紧闭,檐下冰凌垂挂如剑。
柴房内,苏挽棠被碗口粗的铁链锁在房梁上,手腕早已磨得血肉模糊。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却感觉不到冷,只因心中的寒意更胜这数九寒天。
“吱呀”一声,柴房破旧的门被推开,一道窈窕身影逆光而立。苏映雪身披白狐大氅,踩着满地碎瓷缓步而来,裙裾曳地,却不染纤尘。
“妹妹可还安好?”苏映雪声音柔婉,一如往常,仿佛她不是来索命,而是来探望。
苏挽棠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映雪腕间。那只羊脂玉镯,是去年苏映雪生辰时,她省吃俭用攒了半年月钱,特地请京城最好的玉匠打造的。此刻那玉镯映着门外跳跃的火光,碎成刺目的冰碴。
“姐姐...”苏挽棠嗓音嘶哑,多日滴水未进让她几乎发不出声。
苏映雪俯身,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抚过苏挽棠的眼睑,指尖冰凉。“妹妹可知,你这双眼睛为何生得这般美?泪痣一点,顾盼生辉,连谢砚哥哥都曾赞不绝口呢。”
苏挽棠瞳孔骤缩,不好的预感如毒蛇般窜上心头。
“因为要剜出来,给阿姊做药引啊。”苏映雪轻笑着,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根金簪,快准狠地刺向苏挽棠的左眼!
剧痛炸开的瞬间,苏挽棠恍惚想起十五岁那年上元节。她躲在假山后,亲眼看见苏映雪将掺了巴豆的汤羹推给她,却在父亲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是自己失手。那时她攥着帕子不敢出声,只因为苏映雪事后哭着对她说:“妹妹若说了实话,母亲的病就没人管了。”
多么可笑。她为了保护母亲,甘愿顶罪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却不知那本就是苏映雪设下的局。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早已褪色的裙裾上,与多年前不慎洒上的茶渍混在一起。原来从始至终,她视作依靠的母亲早被毒哑,她敬爱的父亲默许庶女替嫡女去死,就连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谢砚,此刻正搂着苏映雪在廊下赏雪——他腰间那枚玉佩,是她熬了整宿才绣好的并蒂莲。
火势不知何时蔓延开来,浓烟滚滚。苏映雪退至门边,轻笑道:“妹妹莫怪阿姊心狠,要怪就怪你是母亲罪孽的证据。父亲说了,只要你死,苏家就能攀上广平王府这门亲事。”
浓烟呛入喉管,苏挽棠却低低地笑了,血泪混杂而下。原来她根本不是庶女,而是父亲与青楼花娘的私生女。怪不得主母总在深夜抱着她无声哭泣,怪不得苏映雪总说她“生来就该跪着”。
濒死之际,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她完好的右眼。朦胧中,她看到一双深邃的眸子,那是广平王府的暗卫,总在她被罚跪祠堂时偷偷递药的少年。
他的声音混着风雪,敲击着她即将消散的神智:“姑娘可愿重来一世?”
“愿...”她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这个字,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2 第一章・春棠未烬
咸安十五年惊蛰,春雷乍响,桃夭灼灼。
苏挽棠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上全是冷汗。映入眼帘的是绣着并蒂莲的纱帐,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腕间翡翠镯磕在紫檀小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前世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外祖留下的遗物,让她好生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