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吹得政府大楼前的梧桐叶沙沙响。江小鱼捏着刚到手的公务员工作证,指尖蹭过塑封上自己的一寸照,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被同科室的王姐拽进了茶水间。
“小鱼啊,你可真是刚入职就自带‘大新闻’!”王姐把不锈钢保温杯往桌上一墩,压低声音,“我昨儿听财务科的李哥说,你对象是小马?马建军家的那个儿子?”
江小鱼握着纸杯的手顿了顿,倒热水的动作没停:“是,我们下个月办婚礼,婚房还在装修。”
“哎哟!”王姐猛地拍了下大腿,惊得隔壁办公室的打印机都顿了半秒,“你知道小马他妈肖寻芳不?那可是咱们这一片‘响当当’的人物,不对,是‘响当当’的泼妇啊!”
“泼妇”两个字被王姐咬得格外重,连带着她眼角的细纹都绷了起来。江小鱼抬眼,正好对上茶水间门口探进来的两个脑袋,是科室里的年轻同事,显然也被这话题勾住了。
“你是不知道,”王姐见有人旁听,声音压得更低,却添了几分添油加醋的兴奋,“前几年肖寻芳跟她婆婆,就是小马奶奶,吵得最凶的时候,直接掀了家里的八仙桌!菜汤洒了老太太一裤腿,街坊四邻拉都拉不住。
还有菜市场那个卖猪肉的老张,就因为给她少称了二两,她站在摊前骂了整整一个小时,从老张的祖宗十八代数落到他儿子考试不及格,最后老张没办法,赔了她三斤排骨才算完!”
另一个年轻同事小声接话:“我还听说,小马之前处过两个对象,都是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一打听未来婆婆是肖寻芳,立马就黄了。人家姑娘家父母都说,嫁过去指不定天天吵架,谁受得了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江小鱼身上,有惋惜,有好奇,还有几分等着看笑话的意味。毕竟江小鱼刚入职时,大家都觉得这姑娘文静又利落,写材料快,办事情稳,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泼妇”打交道的人。
可江小鱼只是把泡好的菊花茶推给王姐,指尖摩挲着杯沿上的碎花图案,忽然笑了:“听您这么说,我还挺期待见她的。”
这话一出,茶水间里瞬间静了。王姐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你……你不害怕?”
“怕什么?”江小鱼抬眼,眼里闪着点亮闪闪的光,“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咱们那儿出了名的‘不好惹’。当年我上学的学区房被开发商赖账,我妈带着小区里十几个阿姨,堵在开发商办公室门口,从早上八点坐到晚上十点,水都没喝一口,最后不仅要回了房子,还让开发商赔了违约金。”
她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男孩抢她的书包,把她推倒在泥地里,是妈妈冲上去,一手叉腰一手护着她,把对方家长骂得哑口无言,最后还逼着那男孩当众道歉。那时候她就觉得,妈妈的“泼辣”不是坏事,是裹着软糖的硬壳,能把所有欺负人的风雨都挡在外面。
“再说了,”江小鱼抿了口菊花茶,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大家都说她是泼妇,可没人说她为什么泼。万一她只是没遇到能讲道理的人呢?我倒想看看,这位‘远近闻名’的婆婆,到底是哪种泼法。”
周末去小马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小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第三次开口:“小鱼,我妈她……就是嘴硬,心肠不坏。待会儿到了家,她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跟她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