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看向我,声音颤抖,“西洲,对不起,我…”
4
我没理会宋清婉的道歉,手里的灭火器还在疯狂喷射。
直到最后一丝火苗被扑灭,我才踉跄着后退,后背的灼痛感已经变成麻木的钝痛。
冰棺的边缘被熏得发黑,我走过去,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韩星瑶不知何时赶来,看到满室狼藉,脸色瞬间煞白。
“西洲,你没事吧?”
她快步冲到我身边,看到我后背焦黑的衬衫,惊呼一声,“快叫救护车!”
我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住陆承宇。
他被刚才的火势吓得瘫坐在地,脸上还沾着火星烧过的黑灰。
眼神里却没半分悔意,反而藏着一丝得逞的快意。
宋清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跪在冰棺前。
“妈…我对不起您…”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可此刻的忏悔在我眼里,比陆承宇的挑衅更令人作呕。
我扯掉烧得焦糊的衬衫,后背的皮肤像被撕开一样疼。
韩星瑶扶住我的胳膊,指尖冰凉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别硬撑,先去医院。”
我没动,只是盯着陆承宇,“把他给我扣下。”
韩星瑶立刻知会保镖上前。
陆承宇这才慌了神,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清婉姐救我!沈西洲他要干什么!”
宋清婉猛地回头,眼里还挂着泪,却又摆出那副护犊子的架势。
“沈西洲,你放开他!”
我笑了,笑声里全是血沫子,“放开他?他在我妈灵前纵火,你让我放开他?”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吓坏了!”
宋清婉爬起来想拦,却被韩星瑶拦住。
韩星瑶的声音冷得像冰,“宋律师,灵堂纵火涉嫌侮辱尸体罪,外加之前的故意纵火案,够他判十几年了。你确定还要替他说话?”
宋清婉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闪烁,可嘴里还是硬,“承宇还小,他不懂…”
我愤怒开口,“他二十五了,不是五岁!”
“宋清婉,你醒醒吧!你看看他那副样子,哪点值得你这么护着?”
陆承宇还在尖叫,“清婉姐别信他们!是沈西洲设圈套害我!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我看着宋清婉的肩膀微微颤抖,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凉透了。
她果然还是选择相信陆承宇。
韩星瑶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声音清晰冷静。
“我要报警,有人在他人灵堂故意纵火。”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灵堂上方凝滞的悲伤与戾气。
陆承宇被保镖钳制着,嘴里还在嘶吼,
“清婉姐救我!沈西洲这个小人!他是故意陷害我的!”
宋清婉僵在原地,她看着警察将陆承宇带走,嘴唇翕动了几次,终究没发出声音。
我转身看向韩星瑶,后背的剧痛让视线阵阵发黑。
韩星瑶不由分说扶住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先去医院!这里有我盯着,不会再出乱子。”
她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守在冰棺两侧,目光警惕地扫过宋清婉。
被搀扶着往外走时,宋清婉突然开口,“西洲,妈真的是因为我才…”
我脚步未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后背的灼伤需要清创,医生用镊子夹起坏死的皮肉时,我没哼一声。
这点痛比起我内心的疼痛,九牛一毛。
清创结束时,韩星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警方那边录了口供,陆承宇咬死说是意外。宋清婉…还是做了他的证人。”
我接过文件,指尖划过“宋清婉”三个字,只觉得讽刺。
“意料之中。”
5
韩星瑶看着我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在警局门口等着,说想跟你谈谈。”
我扯掉手臂上的输液针,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告诉她,我妈出殡那天,让她带着陆承宇的骨灰来赔罪。”
韩星瑶按住我流血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疼惜,“你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吗?”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忽然笑了。
“从我妈闭眼的那一刻起,我的路就只剩一条了。”
韩星瑶沉默了,她知道此刻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我的心,早在母亲去世,宋清婉一次次偏袒陆承宇时,就已经冷硬如铁。
她拿出干净的棉签,轻轻按住我渗血的针孔。
低声道,“我会处理好阿姨的后事,你先养好伤。”
我没再说话,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母亲的样子。
她总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我回家,桌上永远温着我爱吃的菜。
她总说,“西洲啊,清婉是个好姑娘,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可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好儿媳,为了一个外人,亲手将她推入了地狱。
病房门被推开,特助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沈总,宋律师动用了所有关系,想保释陆承宇,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对外宣称,陆承宇是精神受到刺激,属于限制行为能力人。”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火。
“精神受刺激?他纵火烧房的时候怎么不说受刺激?在我妈灵前纵火的时候怎么不说受刺激?”
特助垂眸,“宋律师找到了陆承宇母亲去世的证明,还请了精神科医生做伪证,说他因丧母之痛出现了精神异常。”
我咬牙切齿,“卑鄙!去查那个医生,我要他身败名裂!还有,让警方重新鉴定陆承宇的精神状态,我不信他能翻了天!”
特助应声退下。
韩星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微凉,却带着力量。
“别气坏了身子,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疲惫。
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6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养伤,一边处理母亲的后事。
韩星瑶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帮我处理公司和法律上的琐事。
她的能力很强,条理清晰,总能在我最混乱的时候,给出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而宋清婉,再也没出现过。
我知道,她一定在忙着为陆承宇脱罪。
母亲出殡那天,天气阴沉得可怕,像是要下雨。
灵车缓缓驶往墓地,我捧着母亲的遗像,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到墓地,就看到宋清婉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一身黑衣,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
看到我,她快步走了过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我冰冷的眼神逼退。
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沙哑,“西洲。承宇他还在看守所里,我已经申请了二次精神鉴定,很快就能出来了。”
我冷笑,“宋清婉,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他毁了我的家,害死了我妈,你觉得他能出来吗?”
宋清婉激动起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难过了,他妈妈刚走…”
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宋清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妈妈走了,就能烧别人的房子?就能在别人母亲的灵前纵火?”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圈瞬间红了,
“西洲,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感情?在你为了陆承宇,提供谅解书的那一刻,我们的感情就已经死了。”
“在你看着他在我妈灵前纵火,还想为他辩解的时候,就已经挫骨扬灰了。”
宋清婉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错了,西洲,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指着母亲的墓碑,“机会?你去问我妈,她会不会给你机会!”
宋清婉顺着我的手指看向墓碑上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笑得慈祥。
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就在这时,韩星瑶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件外套,“风大,披上吧。”
我接过外套穿上,韩星瑶又看向宋清婉,“宋律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宋清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7
母亲的葬礼结束后,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对付陆承宇和宋清婉的事情中。
特助已经查到了那个为陆承宇做伪证的医生,他收受了宋清婉的贿赂。
我让特助把证据交给了警方和医院,很快,那个医生就被停职调查,身败名裂。
而陆承宇的二次精神鉴定,也因为医生的伪证被揭穿而泡汤。
警方重新对他进行了审讯,在铁证面前,他终于承认了自己故意纵火和在灵堂纵火的事实。
法院很快再次开庭审理了此案。
这一次,宋清婉没有再为陆承宇辩护,她只是作为旁听者坐在下面,全程面无表情。
最终,法院判决陆承宇犯故意纵火罪和侮辱尸体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判决结果宣布的那一刻,陆承宇像是疯了一样在被告席上挣扎嘶吼,被法警死死按住。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怨毒地钉在我脸上,“沈西洲!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坐在旁听席第一排,指尖捏着母亲的遗照,指腹摩挲着照片上她的笑容,只觉得荒谬。
一个纵火犯,凭什么说不放过受害者?
散庭时,宋清婉走得很慢,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钝刀割着空气。
她经过我身边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像叹息,“十五年…”
我没抬头,将遗照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袋,那里贴着心口的位置,“是他应得的。你该庆幸,我没让他把牢底坐穿。”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细碎的哭腔,
“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从他烧了房子开始,你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我终于抬眼,看清她眼下的青黑和鬓角新添的白发。
这个曾经在法庭上舌灿莲花的女人,不过短短数日,竟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你们应得的。是你亲手把他,也把你自己,送到了这一步。”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帮他,妈是不是就不会…”
我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没有如果!宋清婉,你欠我母亲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走出法院时,韩星瑶正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一瓶温水。
“结束了。”
她把水递给我,目光里带着释然。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还没,陆承宇进去了,但有些人的账,还没算完。”
8
韩星瑶了然地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做?”
我看着远处宋清婉落寞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不是最看重她的律所吗?我要让她亲手建立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宋清婉的律所本就因核心客户流失和骨干离职元气大伤。
如今她为陆承宇四处奔走耗尽积蓄,又因作伪证的事被律协调查,早已是风雨飘摇。
我让特助放出消息,说她为了帮陆承宇脱罪,不惜泄露其他客户的隐私换取资源。
这并非空穴来风,特助查到她确实为了找关系,动过几个大客户的机密文件。
消息一出,仅剩的几个客户连夜解约,甚至有人提起诉讼要求赔偿。
律协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吊销了她的律师执业证。
半个月后,我路过曾经属于宋清婉律所的写字楼,那里已经换了新的招牌。
特助说,宋清婉把办公室里所有东西都变卖了,包括她那套定制的红木办公桌,才勉强凑够赔偿款。
我望着那栋玻璃幕墙的大楼,忽然问,“她现在住在哪里?”
特助递来一份文件,“好像是搬到了城南的老小区,租了个一居室。”
“这是她最近的行踪记录,她找了份在法律咨询公司做文员的工作,但是因为没有执业证,只能做些整理文件的杂活。”
我翻看着文件,上面附着一张照片,是宋清婉下班时拍的。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大概是晚上要买的菜。
那个曾经在法庭上光芒万丈,连走路都带着风的女人,如今竟落魄成了这副模样。
“沈总,要不要…”
特助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合上文件,“不用了。她已经得到了惩罚。”
毁掉她的事业,或许比让她坐牢更让她痛苦。
毕竟,那是她从实习律师一步步打拼出来的心血,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只是我没想到,宋清婉会主动来找我。
9
那天我正在公司处理文件,前台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位姓宋的女士找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让前台把她领到会客室。
再次见到宋清婉,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瘦,穿着一身得体却廉价的套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看到我走进来,她连忙站起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局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西洲…”
我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淡,像在接待一个陌生客户,“有事吗?”
她深吸一口气,把信封推到我面前,“这是我这几年攒的钱,还有卖房卖车的钱,一共八十万。”
“我知道不够赔偿你的损失,但我会慢慢再挣…”
我没碰那个信封,只是看着她,“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宋清婉的指尖泛白,喉结滚动了几下,“我知道这笔钱弥补不了什么,尤其是妈…”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但我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你心里能好受一点。”
我看着桌上的信封,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八十万,够买那套婚房的一个阳台吗?够赔母亲用命换来的安宁吗?
我靠向椅背,目光冷得像冰,“宋清婉,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她猛地抬头,眼里蓄着泪,“我知道不能!可我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接话,她却像是被这句话击溃了所有防线,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是我傻,我到现在才明白,陆承宇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在看守所里托人带话,说只要我给他凑够五十万打点关系,他就能减刑。”
“我把最后一点积蓄都寄过去了,结果律师告诉我,他根本没提减刑的事,那笔钱全被他在里面挥霍了。”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他还说,等他出来,第一个就找你报仇。说要不是我拦着,当初就该连你一起…”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
“我守着他母亲的墓哭了三天,才想明白他祭奠母亲是假,报复你是真。”
“他恨你资助他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恨我对你言听计从…”
我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曾经在法庭上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女人,如今竟像个被现实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孩子。
她抬起通红地眼,“西洲,我知道错了,错得离谱。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
“我想跟陆承宇彻底了断,我要去监狱跟他对质,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傻子。”
我面无表情看向她,“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沉默了许久,她拿起桌上的信封,慢慢站起身。
“这钱你还是收下吧。就当是我替陆承宇还的,也当是我欠妈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
10
后来我听说,宋清婉真的去了监狱。
隔着厚厚的玻璃,她把陆承宇的那些龌龊心思全抖了出来。
陆承宇起初还抵赖,直到她甩出那些汇款记录和通话录音,他才撕破了伪装。
对着玻璃那头的她破口大骂,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女人,说当初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我的钱。
宋清婉在监狱门口坐了整整一夜,天亮时被清洁工发现晕倒在台阶上。
再后来,她没再回那个老小区。
有人说在火车站见过她,背着一个旧帆布包,像是要离开这座城市。
而陆承宇,在监狱里因为琐事跟人起了冲突,被打断了一条腿。
听说他在里面天天喊着要报复,却连最基本的减刑机会都没捞到。
狱警说他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时常对着墙壁自言自语,说看到我母亲来找他索命。
韩星瑶把这些消息告诉我时,我正在母亲的墓前除草。
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母亲笑得依旧慈祥。
我把最后一把杂草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土。
都结束了。
那些烧尽的婚房,那些死去的亲人,那些被辜负的信任,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沉淀。
只是有些疤痕,会永远留在那里,提醒着我曾经经历过的炼狱。
我转身看向韩星瑶,“走吧,该向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