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呜咽声
“知道吗，”他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睡意，“你其实……只是我其中的一只两脚羊。”
我的大脑被酒精泡得发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羊？”
他低低地笑了，胸腔震动，凑过来吻我的脖颈，牙齿不轻不重地蹭过皮肤。“两脚羊。最乖的那只。”
我把这当成了醉后的胡话和某种恶劣的情趣，皱了皱眉，推开他沉重的胳膊。“难听死了。睡你的觉吧。”
第二天他醒来，全然不记得这件事。我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句，他愣了下，随即大笑，揉乱我的头发：“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说那种怪话。肯定是你喝断片了做的梦。”
他的表情自然无比，带着晨起的慵懒和困惑。我也就信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很快被日常的琐碎冲散。他对我很好，体贴入微。我们像城市里任何一对寻常的情侣，上班，下班，偶尔约会，在昂贵的餐厅或者拥挤的夜市分享食物。
半年后，他向我求婚了。没有盛大的仪式，是在一个普通的周末，他手忙脚乱地突然拿出戒指，眼神真诚。我觉得很幸福，觉得一切顺其自然，我答应了。
他说，结婚前，想带我回他老家看看。“一个很偏但很漂亮的小村子，”他这样描述，“山里空气好，爹妈早就想见你了。正好，也让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我欣然同意。见父母是理所应当的步骤，我对那个能养育出他这样的男人的地方，也很好奇。
旅程比想象中更漫长。火车换长途汽车，长途汽车又换成一辆颠簸破旧的、散发着汽油和牲口气息的中巴车，最后是一段连中巴车都不愿走的土路，我们搭了一辆运饲料的拖拉机才抵达目的地。
村子窝在深深的山坳里，被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包围。时近黄昏，夕阳给灰瓦屋顶涂上一层暖色，炊烟袅袅升起，看起来安宁又闭塞。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一条浑浊的溪流穿村而过。
村口站着几个人，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父母就在其中，脸上堆叠着皱纹和笑容，热情地迎上来，攥住我的手不放，上下打量，嘴里说着浓重口音的方言，我听不太懂，只勉强捕捉到“好”、“福气”几个词。
周围零星聚过来的村民也笑着，眼神直接，毫不掩饰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些审视，让我有些不自在，只好更紧地挽住男友的胳膊。
他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然后很自然地伸手进我的外套口袋，拿走了我的手机。
“乡下信号弱得几乎没用，而且充电也不方便，”他语气轻松，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回来了，就彻底放松，别管外面那些烦心事了。好好享受这里。”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开口，但他的父母已经簇拥着我往村里走，热情地介绍着沿途低矮的房屋和好奇张望的村民。话堵在喉咙口，看着他将我的手机随意塞进他自己的裤袋，有股异样感，但我没在意。他是我的男人，还能害我不成。而且环顾四周，确实看不到任何信号塔的踪影。我试图将这点不适归咎于初来乍到的陌生感。
头几天，一切似乎正常。他的父母寡言而勤劳，变着法子做当地特色的吃食给我。村民们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友善，只是那种打量从未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