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眉头微挑,发现他一边喝药一边偷偷在看她。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他低声唤道:“清姨……”
苏清欢愣住,回头。
那孩子坐在床上,瘦小的肩膀裹着厚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咬着唇,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不赶我走吗?”
她没有回答。
他垂下眼帘,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没地方去了。”
空气安静了很久。
苏清欢终于转身,拿了一床被褥出来,轻轻放在了榻旁的榻上。“你睡这儿。”
孩子眼里猛地涌出亮光:“你让我住下了?”
她淡淡点头:“暂时。三日后再说。”
那一刻,他看她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整座山河。
苏清欢不愿再看,转身去了外屋。
那夜,她在隔壁听见他偷偷念了三遍她的名字。
“苏清欢……清姨……”
“我会好好听话的。”
“别不要我。”
她没有回他。
可当夜半寒起,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炉火添满,被子给他盖好。
2 桃花坞春
桃花坞的春天很长。
花从桃树上落下来,纷纷扬扬地像飘雪,落在檐角、石阶和她晾晒的药包上。
沈槿站在台阶下抬头看她。
苏清欢正在屋檐下拧湿帕子,衣袖挽到肘弯,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她眉眼疏淡,神情安静,像一朵不轻易盛开的花。
“药晒完了吗?”她忽然转身。
沈槿低头,有些慌:“快了,我……我再多翻两下。”
他声音小小的,像怕她生气。
苏清欢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进屋了。
门帘落下的声音很轻,但沈槿却偷偷在原地笑了一下。
他发现,苏清欢从来不骂人,也不发火,最多就是皱皱眉。
他怕她皱眉。
药铺里清静,镇民口中的“清姨”,其实并不老。
他们都说苏家药铺是娘传女的老字号,说那位苏姑娘年纪轻轻便医术了得,是前朝落难书香门第遗孤。没人知道,她曾是礼部女官,在御书房中磨砺多年,一手字如兰,一口礼法规训娓娓道来。
她把这些都藏起来了。
只留下一个药铺,一口热饭,一日三省吾身的规矩。
沈槿就住在药铺后院里。
她给他搭了个小床,教他识字,教他背药性,做饭、算账都教。甚至连晨起洒水、黄昏归门,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像个真的姨母。”他偷偷想。
她却从不说自己是他姨。只是冷淡叮嘱:“别多问,别多说。”
但他已经满足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流亡在山林、躲避追兵、夜里在柴堆里缩成一团,这样的日子他过得太久了。
而现在,他每天都能吃到饭。
她会煮药,热牛乳,在他生病时守着一夜不睡。
他没敢问她是谁,为什么救他。
他怕一问出口,就会被赶出去。
但他记得她说的那句话。“三日后再说。”
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十个三日了,她也没再提赶他走的事。
沈槿知道,自己要更听话一点。
“清姨,我今天看书看到《黄帝内经》里说桂枝解表散寒,对风寒感冒有效,是不是这样?”
苏清欢:“对。记得写下来。”
“那独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