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完成的那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周伯特意让孙女周晓月推着轮椅,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再次来到了苏晚的工作室。那把藤椅经过苏晚长达一周的精心打理,早已焕然一新,却依然小心翼翼地保留着岁月的痕迹:椅背上新旧交织的缠枝莲纹路栩栩如生,仿佛在静静诉说着光阴的故事;椅面上那蓝布套的边缘,苏晚细心地缝上了一圈雅致的靛蓝色滚边,那圈滚边的布料,正是依照陈素芬日记本里反复提及的,她当年亲手缝制的靛蓝土布裁剪而成的,针脚细密,几乎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您……您试试看?”苏晚将一杯刚刚沏好的、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递到周伯手中,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轻声问道。
周伯颤巍巍地在藤椅上坐定,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陆离地洒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也暖暖地照在椅背上那两个已然被岁月磨平了些许棱角的字——“晚晚”。他伸出手,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椅面,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咧开嘴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素芬啊,你快看,你快看看!这椅子……这椅子真的不硌人了!你以前总在耳边念叨,说我坐这藤椅的时候,老是爱晃悠,一不留神就把腰给闪了,疼得嗷嗷叫。现在啊,你摸摸,这椅子坐着,是真舒服……真舒服啊……”
他的孙女周晓月在一旁早已掏出了手机,举到半空中,带着几分雀跃说道:“爷爷,爷爷,您看我给您拍张照片吧?拍下来留个纪念,多好呀!”
“等等,等等!”苏晚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身,快步走到工作台的抽屉前,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古色古香的锦盒,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黄铜钥匙,“对了,周伯,上次您过来看藤椅进度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落下了一件小东西?”
周伯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哦……你说那个啊……咳咳,是我老伴儿……她以前常用的一个顶针。”
苏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温柔微笑:“不是的,周伯。是这个。”她将锦盒轻轻地推到周伯的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温和,“前几天,我在彻底清理您送来修复的藤椅时,在椅面内侧最底层的那块碎布夹层里,意外地发现了这个。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您和陈阿姨当年特意藏在里面的,对不对?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黄铜钥匙,钥匙的柄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素芬”。周伯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钥匙柄上的刻字,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哽咽:“是……是她……是她走的那天早上,还紧紧攥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说要把这个……这个我们年轻时用来锁那个存折小箱子的钥匙,留给你……她说,苏晚是个好姑娘,心善,手也巧,以后……以后我们这个家,就是我们家了……”
苏晚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猛然间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个旧木箱子里,其实也有一把相似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同样刻着两个字——“晚晚”。只是,那把钥匙,至今还孤零零地插在那个从未打开过的老锁上,静静地躺在她书桌最深处的抽屉里,仿佛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