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塘水灌入鼻腔时,许宁霜才意识到自己被庶妹算计了。
“我的好姐姐,你就安心去吧!”庶妹许清莲站在岸边,一袭白衣胜雪,脸上挂着楚楚可怜的泪痕,“顾公子,妹妹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许宁霜拼命挣扎,但手脚被麻绳捆绑得结实,沉重的石块拖着她不断下沉。
她瞪大眼睛,看着水面上的光亮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个模糊的亮点。
“不——”
许宁霜再次睁开眼,入目是斑驳发黄的屋顶,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床还垫了一层干谷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温热的,她还活着???
“丧门星,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等着老娘伺候你啊?”一个尖锐的声音伴随着踹门声响起。
许宁霜还未反应过来,房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妇人叉腰站在门口。
“看什么看?死了男人就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赶紧起来做饭!”
这位妇人——许宁霜从记忆碎片中得知是她婆婆罗明珠。
罗明珠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薄被,冷风灌进来,许宁霜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碎花衬衣和打着补丁的裤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这不是她那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
“哦.....我这就去。”她不由自主地说道。
走出房门,看到却是低矮的土坯房与堆满农具的墙角。
“这是哪儿?我不是丞相府的嫡女吗?这是哪儿??”她突然双手抱着剧烈疼痛的头,记忆如潮水涌来。
原主是与她同名同姓的许宁霜,1983年青山村一个刚丧夫的小寡妇。
丈夫陈建军三个月前在矿难中去世,婆家把一切不幸都归咎于她,认为是她克夫。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吃现成的?”大嫂王翠红从厨房探出头,讥讽道,“建军死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陈家的人了?”
许宁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
她曾是丞相府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气?但她现在必须隐忍,先弄清状况。
厨房里,许宁霜笨拙地生火做饭。前世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哪儿会这些粗活?烟熏得她的眼泪直流,锅里的粥也煮糊了。
“废物!连个饭都做不好!”婆婆罗明珠抄起扫帚往她身上打,“建军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许宁霜没来得及躲闪,背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火辣辣地疼。
她咬紧牙关,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
要是在丞相府,谁敢动她一根手指?
“妈,别打了,打坏了谁干活啊?”小姑子陈梅嗑着瓜子走了进来,幸灾乐祸地笑着,“二嫂,我衣服堆了好几天了,吃完饭记得洗了。”
许宁霜看着眼前这个最多二十左右的女子,只能低头应了一声,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堂堂相府千金,竟沦落到给这些野蛮的村妇洗衣做饭的地步?
早饭时,许宁霜的粥碗里只有几粒米,清得能照见人影。
而其他人碗里都是稠粥,婆婆吗罗明珠还特意当着她的面往大嫂王翠红碗里夹咸菜。
“建军走了,家里少了个劳力。”陈老大陈建雄闷头吃饭,突然开口,“弟妹,矿上给的抚恤金还剩多少?”
许宁霜双眼怒瞪,心里骂骂咧咧。
“呸.....谁是你弟妹,之前任劳任怨的许宁霜早被你们害死了。居然还有脸惦记人家亡夫的抚恤金,钱早被老妖婆以‘保管’名义收走了。”
“问.....问我做什么?钱不是被你妈拿走了吗?”她故作小声回答。
“啪”婆婆罗明珠把手上的筷子拍在桌上,“怎么?嫌我贪你的钱?要不是建军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他能死吗?那钱就当做是赔给我们陈家的!”
许宁霜捂着胸口,前世欺负庶妹的报应竟是这样吗?
让她穿越到这个受气包身上,尝尽屈辱?
“我吃好了。”她放下碗筷想起身。
“谁准你走了?”大嫂王翠红一把拽住她,“碗还没洗,猪还没喂,你想去哪儿?”
许宁霜被推搡着进了厨房,身后传来小姑子陈梅的嘲笑:“瞧她那副清高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
许宁霜怒气冲冲地扭头瞥了她一眼,吓得她赶忙闭嘴走开了。
一整天,许宁霜像个陀螺一样被使唤来使唤去。
洗衣、做饭、喂猪、打扫院子,稍有怠慢就是一顿责骂。傍晚时分,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手上磨出好几个水泡。
“许宁霜。”婆婆罗明珠在院子里喊她,“李媒婆来了,你出来一下。”
许宁霜心里咯噔一下,李媒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这时候来能有什么好事?
堂屋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和婆婆罗明珠一起有说有笑的,见她进来,上下打量一番,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模样还行,就是太瘦了。”李媒婆咂咂嘴,“不过老刘家不挑,能生养就行。”
许宁霜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要把她卖了??
“妈,我不改嫁。”她声音微颤道。
婆婆罗明珠厉声道:“这由不得你!老刘家愿出三百块彩礼,够你大哥家盖间新房了,下个月就过门!”
三百块?许宁霜眼前发黑,前世这点钱连她的一盒胭脂都买不起,现在却要买断她的人生?
“我不去!”她终于爆发了,“你只是我婆母,又不真是我妈,凭什么决定我的婚事?要嫁也是让你女儿陈梅嫁啊!”
“啪”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
“反了你啊!”婆婆罗明珠揪住她的头发,“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敢顶嘴?今晚别吃饭,在柴房好好反省!”
小姑子陈梅担忧道:“妈,你不会真听了那个丧门星的话,把我嫁去刘家吧?”
“怎么会,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将你送去刘家那个火坑!”婆婆罗明珠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许宁霜听了那两母女的对话后,低声道。
“你女儿就是人,别人都是任你宰割的羊!哼....死老妖婆,等我出去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柴房,门从外面锁上了。她瘫坐在地上,脸上残留婆婆罗明珠的巴掌印。
重活一世,难道就是为了再过一遍屈辱人生吗?
柴房角落有面破镜子,许宁霜颤抖着拿起来。
镜中的脸陌生又熟悉——清秀但憔悴,额头上有道疤,是去年婆婆罗明珠用擀面杖打的。
这不是她前世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不过眉眼间依稀还有丞相府大小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