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水和护肤品质地厚重的甜腻花果香气。沉默在屋里蔓延，只有张莉拍打脸颊的啪啪声。
过了几分钟，张莉对着镜子左右端详着自己的脸蛋，像是随口一提，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哎，志伟，我弟那边今天又打电话催了，你看那钱，得赶紧准备了。女方家那边松口了，但彩礼必须到位才能领证办酒。”
李志伟心里咯噔一下，沉甸甸地坠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坐直身体，脊椎发出轻微的响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小莉，勇军结婚是大事，我理解。但……这开口就是十八万八彩礼，是不是有点太……超出了咱们的能力范围了？咱们自己日子也得过啊。下季度房租马上要交了，听说还要涨一点。眼看天要凉了，也得添置点厚衣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莉啪地一下把手里那个小巧的精华液玻璃瓶顿在梳妆台上，猛地转过身，浴巾差点滑落，她赶紧抓住，但脸上已是柳眉倒竖：“有点什么？李志伟，你什么意思？我亲弟弟结婚，我这当姐的出点力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指望我爸妈那点退休金？他们攒点钱容易吗？十八万八多吗？你看看现在市面上，稍微像样点的人家，谁家嫁闺女不要这个数？再说了，人家姑娘家说了，彩礼到位，陪嫁一辆十几万的车呢！咱们不出点像样的彩礼，我弟的脸往哪搁？我们老张家的脸往哪搁？以后我在娘家还能抬起头吗？”
又是这一套冠冕堂皇的道理。李志伟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愤怒，从胃里翻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他试图让声音保持平和，讲道理：“小莉，我不是说不帮。可咱们得量力而行啊。我每个月就挣这么多，死工资。上次勇军说要买最新款的水果手机，五千多，说找工作需要排面，我给了；上上次说报了个什么‘精英驾驶速成班’，包过还介绍资源，学费八千，我也拿了；再往前，他生日要买块表，两千多……这前前后后，大半年贴补进去多少了？这次一下十八万八，我……我真的是拿不出。咱们也得吃饭住房，万一有点头疼脑热……”
“拿不出？”张莉嗤笑一声，松开浴巾，任由它滑落，毫不在意地走到他面前，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热气和她身上特有的甜腻香气，可眼神却冰冷锐利得像刀子，“拿不出就想办法啊！你脑子是死的吗？去借！去银行贷款！你不是跟那个刘工头挺熟吗？去预支点工程款啊！再不济，你不是还有几个一起干活的老乡吗？找他们凑凑！李志伟，我告诉你，这钱你必须出！我弟这婚必须结得风风光光！不然……”
“不然怎样？”李志伟抬起头，第一次在她发脾气时没有立刻妥协或躲避，而是直视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泛红却依旧漂亮的脸庞。这张脸，曾经让他心动，如今却只让他感到一阵阵心寒。
张莉被他突然的反问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男人会顶嘴，顿时火气更大，声音拔高八度，尖利刺耳：“不然这日子就别过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你算什么男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跟你！看看我那些姐妹，哪个过得不比我强？人家老公不是开公司就是当领导，最次也是个小白领！就我命苦，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就会死干活，连给我弟撑个面子都做不到！我要你有什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