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声很嫌弃我。
但我总爱缠着他。
他把我的情书念给大家听,让我在学校抬不起头。
却在我家揭不开锅时,匿名送来一袋袋大米、面和肉。
他把我唯一的红发带扔进泥坑,看我着急的样子哈哈大笑。
却在第二天一早,将供销社最时髦的蝴蝶结发夹,放在我家的窗台。
直到当兵前,他给了我爸十块钱,进了我的屋子。
我不打算再原谅他了。
01
他们说我是个贱骨头。
六岁那年,我被母亲从乡下带到陆家大院,父亲苏大强在这里打杂。
他喝得烂醉,摇晃着从饭馆回来,没有欢迎,只有拳头砸在第一次见的女儿脸上。
就像我是某种怪物。
带我来的我妈柳玉梅只是转过身去,装作没看见。
我躲在门口,听见他们低声说话。
"这死丫头一点都不像我,你确定是我的种?"
"肯定是你的,大强。"
"不行,你再给我生一个,想想我就气不打一出来!"
那天晚上,屋内发出“啪啪”的声音,还有我妈间断的呻吟。
我鼻青脸肿,在屋外院子里面,第一次认识了陆振声。
陆振声是大院里的"霸王",十四岁的男孩,高我一个头。
他第一眼看见浑身是伤的我,就皱起眉头,毫不客气推了我一把。
"你这个叫花子,是哪里来的?"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额头上的伤混着泥巴,还在流血。
他骂了一句,“贱丫头”。
我吓得不敢说话,乡下来的我,被院子里的人指指点点。
乘着没人了,他却粗暴拉着我,到院子后面的水龙头冲洗,用手帕擦我的伤口。
我咬着嘴唇。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将一个干净的白色丝柔手帕塞进我手里。
"我家没人,去我家看电视去。"
从六岁开始,我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和我在乡下被忽视、被爷爷奶奶打的日子不同,他让我知道,有人也会对我好。
从那天起,在学校里,在放学路上,在大院的角落里,我总是喜欢远远地跟着他,我像一只跟着主人的小狗。
他怕别人看到我,总是对我大吼大叫,让我滚远点。
我就退后几步,等他走远了,再默默跟上去。
他嫌弃我,我知道。
但除了他,没人会关心我。
十三岁那年夏天,我把写给陆振声的纸条塞进了他的课本里,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谢谢你昨天替我解答题目。"
第二天,他站在学校操场中央,大声宣布:"这是苏念秋写给我的情书!她说她喜欢我!"
我站在人群边缘,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他们嘴巴张成鸡蛋那么大,眼睛里都是嘲笑。
"穷鬼喜欢上干部家的少爷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振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扫过我,又迅速移开,像是不屑于多看我一眼。
我的心里难过极了,如果死是这种感觉的话,我想我已经体会到了。
那天放学后,我没敢回家。
我妈打麻将,我爸爱赌博,家里冷锅冷灶。
我一如既往,买了个馒头当晚饭。
躲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边吃边偷偷的哭。
突然,一个影子挡住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