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在记忆中疯狂检索:
- 长沙的阿娟说过:“冒”=“没有”,“讲哒”=“说了”——破译成功!
- 娄底的芳芳提过:“别个”=“别人”——OK,第三个词也对上了!
- 衡阳的小胡总说:“闷哒”=“变沉默了”——这个好像也成立?
她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快成了“方言特工”,
可接下来的一串话,像一堵突然竖起的砖墙:
> “……他班主任是不是那个新来的林老师?策不策?凶不凶?莫要像上个学校那个张老师,一天到黑‘嘎嘎’‘嘎嘎’,讲又讲不清,搞得崽脑壳都大哒!”
“策不策?”
“嘎嘎?”
“脑壳都大哒?”——这个她知道,是“头疼”的意思。
可“策”呢?
衡阳话里,“策”是“开玩笑”;
长沙话里,“策”是“忽悠”;
可在这里,是“严厉”?“和蔼”?还是“教学水平”?
至于“嘎嘎”……
凤凰话里是“外婆”,娄底话是“废话”,
可家长说“讲又讲不清”,显然不是在骂老师是外婆。
她站在那里,额头沁出细汗。
她能说一口二甲的普通话,能背《国际贸易实务》,能用Excel算出三年盈亏平衡点——
可此刻,她像个被拔掉网线的AI,面对最日常的母语,彻底宕机。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十里不同音”。
不是修辞,是物理现实。
她看着学生小唐给她复述家长的话,声音清脆,毫无障碍。
那一刻,林薇不是老师,而是那个听不懂“外语”的外来者。
她终于轻声对电话说:
“阿姨,下次……您……能不能……用普通话,再说一遍?”
……
等等!
跟家长联系,不应该是班主任的事吗?
哪轮得到她这个刚来的实习生?
这就要从她踏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说起。
她坐了三小时火车,又从火车站搭了半小时“黑车”,花了30块钱,终于抵达这所融合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庞大私立学校。
规模远超她高中母校,几乎满足了她对“理想校园”的全部幻想。
报到后,行政老师问:
“你是初中政治,还是高中政治?”
林薇犹豫了。
她考的是高中政治教师资格证,但证书还没发,空口无凭;
更何况,她对自己能否胜任高中教学,仍心存疑虑。
“初中政治。”她答。
行政老师简单交代了实习待遇,便带她去了教师办公室。
“谭老师在吗?这边有个实习老师,政治专业的,你带带。”
“好,没问题。”谭老师约莫三十岁,戴眼镜,文质彬彬。
“请问老师怎么称呼?”
“我姓林,叫林薇。”
“那个办公桌的老师请假了,你先坐那儿,后续再安排。”
“好。”
“我有课时你跟着听课,其他时间自己安排。”
“嗯嗯,好的。”
“第三节有节政治课,你跟我一起去。”
“收到!”林薇脱口而出,用了网上学来的“职场黑话”,惹得办公室一阵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