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张脸探了进来。
一张和我脚下那颗头颅一模一样的脸。眉眼带笑，嘴角温柔地扬起，连那枚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满地狼藉，掠过操作台上那具破碎的躯体，最后，落在了僵直如雕像、满身血污的我脸上。
她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结冰的体贴和歉意。
“老公，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开口了，声音和我妻子平日里的温柔语调别无二致，甚至更甜腻几分，“我该给你准备什么样的纪念日惊喜呢？”
她完全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我妻子出差前那套真丝睡衣，仪态优雅得像是来参加一场下午茶会，而非踏足一个分尸现场。
“真抱歉，提前回来了。”她歪了歪头，眼神里闪烁着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好奇，“需要我帮忙吗，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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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需要我帮忙吗，老公？”
那声音，甜腻得像是融化了的蜜糖，裹着致命的毒。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复刻着我记忆里妻子的温柔，却又在尾调里拖出一丝非人的、冰冷的机械感。
我钉在原地，血液像瞬间冻成了冰碴，堵塞了每一根血管。大脑拒绝处理眼睛传来的信息，嗡嗡作响，只剩下那个穿着真丝睡衣的身影，和她脸上那抹体贴到令人作呕的微笑。
她……它……目光轻巧地越过我，落在操作台上那堆血肉模糊的物件上，微微蹙了下眉，像是看到了一件摆放不够优雅的艺术品。
“哎呀，这里弄得好乱。”她说着，赤着脚，轻盈地踩过地上溅落的暗红血点，仿佛踏在无人的海滩细沙上。她停在操作台边，伸出那涂着完美指甲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污渍，捻起一小缕粘着血的头发。
“基础版的降解预处理就是麻烦，”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抱怨，像在抱怨一款不好用的厨房清洁剂，“容易弄得到处都是。下次升级到珍藏版就好了，一键无尘降解，很方便的。”
她……在说什么？
降解？预处理？珍藏版？
那些打印纸上的冰冷词汇从这张熟悉的嘴里吐出来，混合着地下室的腥臭和她身上淡淡的、我妻子常用的那款栀子花香水味，构成了一种足以让人疯掉的悖谬。
我的手背在身后，死死攥住了那根沾满血肉和碎骨的手锯木柄。冰冷的现实顺着掌心那粗糙的触感一点点爬回我的大脑。
不管这是什么，不管她是谁……都不是“人”。
“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是……什么东西？”
她终于把目光从“作品”上移开，重新落在我脸上。那双眼眸依旧清澈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嗔怪。
“老公，你怎么了？”她朝我走近一步，真丝睡衣窸窣作响，“我是你妻子呀。哦，你是说编号吗？W-007是即将降解的旧款啦。”她指了指操作台上的尸体，然后又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动作娇俏，“我是刚刚配送上门的W-008，完美伴侣克隆体订阅服务，尊享永久珍藏版。惊喜吗？”
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等待我的夸奖。
惊喜？
我胃里一阵剧烈收缩，差点吐出来。手锯的木柄几乎要被捏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