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把证件一件件递过去，动作平稳。她提前准备好的协议放在最上面，角落压得笔直。工作人员核对信息，递回两支黑色签字笔，又推来两份表格。
「按提示填写，确认无误再签字。签完按右手拇指印。」对方语气平常。
等位区有对小夫妻，女方哭红眼眶，男方握着她的手说「要不再想想」。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神情平静，像来办某项公共事务。林笙低头写字，字迹端正，一横一竖像在给这三年划句号。
「姓名，林笙。自愿离婚，是。」她在「是否对夫妻共同财产分割达成一致」那栏写下「是」，在「子女抚养」处留空，干脆整洁。
她把笔帽扣上，深呼吸了一下，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按下拇指。指腹离开纸面的一刻，她有一种轻到发飘的虚空。
轮到顾寒深。
他接过表格，看了一眼。笔停在「自愿离婚」后面。指尖发白，骨节隐约。
工作人员提醒：「请确认后签字，不要涂改。」
顾寒深没动。
林笙侧头，声音低：「签吧。」
他缓缓抬眼，看着她。那目光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慌乱，却被他硬生生压回去。几秒，像过了很久。
他忽然把笔放下，嗓音很低，却清晰：「我不签。」
等位区安静了一息，然后细碎的议论声涨起来。工作人员抬眼：「先生，双方自愿才可办理。若不签，请让下一位。」
林笙的指尖一紧，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随即冷静收束。
「这是最后的体面。」她缓慢开口，「别拖。」
顾寒深看着她，像是被什么顶住了喉咙。他张口，又合上。再开口时，嗓音有点哑：「林笙，我……我早就爱你。」
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扯了一下，轻响。几个等位的人下意识侧目，工作人员的手停在键盘上方，没落下去。
林笙怔住。她以为自己会嘲笑，会翻白眼，会冷得像刀。可那句话像一块温热的石头，先压住她的心，又让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我早就爱你。」他看着她，不躲不闪，「不是今天才爱，不是因为要离婚才爱。很久了。」
她笑了一下，笑意极淡：「你爱我，用三年沉默证明？」
他喉咙滚动，像吞了一口冰水：「我不该那样。是我以为……我能把事情先处理好再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可我做得像个混账。」
「完整的家？」她轻轻重复，「是谁在你母亲当众羞辱我时，连一句『别说了』都舍不得给。」
「我错了。」他第一次用「错」这个字，声音压得很低，「那天我在看信息，投资方临时撤资，我怕一个失言让人抓住话柄。我想回头再和你说，可你已经走了。」
「你怕失言，不怕失我。」她看着他的眼睛，眼里像隔了层雾，「顾寒深，你这三年，怕的东西太多，只有我，不在你的『需要』里。」
他像被这句话击中，沉默。几秒后，他伸手把表格推回，手背的青筋压得发紧。
「我知道你恨我的沉默。你说什么我都认。」他看着她，说得极慢，「可离婚不是解药。是我自私，是我反应迟钝，是我把爱当成能延后处理的项目，我把你伤得太狠。你给我一次……让我补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