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林砚之,别人称我 “味魂”,我能尝出食物里的情绪。今晚,有人用三封泛黄的菜谱手稿,换我品鉴一道复刻的 “雪霁寒梅”。银匙触唇的瞬间,一种刺骨的绝望裹着血腥味在我的舌尖炸开 —— 那是被活埋前的窒息感。更可怕的是,这情绪里,混着我祖父林鹤年的字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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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食居的黄铜门环被叩响时,林砚之正在用镊子挑出燕窝里的细毛。雨丝斜斜地打在雕花木窗上,洇出一片深色水痕,把窗外的老槐树影泡得发虚。 推门进来的老人跛着左脚,灰布衫沾着泥点,像是从城郊的野地跋涉而来。他怀里揣着个油布包,形状方方正正,被体温焐得温热。“林老板,”老人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三封旧手稿,换您尝道菜。” 林砚之没应声,只是摘下金丝眼镜,用绒布细细擦拭。他的私人菜馆从不开门迎客,来的都是熟客,或是……带着故事的人。老人却不管这些,自顾自将油布包放在酸枝木餐桌上,解开绳结——里面是只白瓷碗,碗里冻着晶莹剔透的琼脂冻,被雕成红梅绽放的模样,嵌在碎冰里,点缀着几粒深褐的梅干。 “雪霁寒梅。”老人吐出菜名时,林砚之的手指顿了顿。这是道失传的民国名菜,据说最后一位制作者苏曼,在完成它的当晚就没了踪迹。 他重新戴上眼镜,指尖刚触到碗沿,凉意顺着皮肤爬上来。老人突然又说:“苏曼的手艺,您该认得。” 林砚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本该清冽的酸甜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骤然翻涌出泥土的腥气。像是有无数湿冷的土块砸在脸上,喉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窒息感顺着血管爬向太阳穴,逼得他眼前发黑。 恍惚中,他看见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在挣扎,双手被反绑着,往黑暗的土坑里坠落。而远处站着个穿长衫的男人,背影像极了祖父林鹤年——那人手里攥着什么,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有上前。 “这味道……”林砚之猛地按住桌沿,指节泛白,冷汗浸湿了衬衫后背。他想追问,抬头却发现老人已不知何时离去,油布包里的三封手稿露在外面。最上面那张,钢笔字遒劲有力,笔锋带着熟悉的顿挫感,正是祖父的笔迹: “雪霁日,曼妹赠梅,味寒,似有怨。”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砸在窗上噼啪作响。林砚之盯着碗里逐渐融化的琼脂冻,红梅形状慢慢塌下去,像极了记忆里母亲临终前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他第一次觉得,这能尝出情绪的“味魂通感”不是天赋,是条缠了三代人的锁链,而现在,有人正用力拽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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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之把三封手稿在书房的紫檀木桌上摊开。最底下那张边角焦黑,像是被火燎过,钢笔字被水洇得发蓝,墨迹在纸上晕成一朵朵模糊的云。他从书柜最深处摸出祖父的日记盒,黄铜锁扣上的“林”字已被岁月磨得发亮,开锁时“咔嗒”一声,像咬碎了什么陈年旧事。 1943年的日记页泛着陈旧的蜡黄色,纸边脆得像风干的树叶。林砚之指尖划过那些记载着食谱的字迹,突然停在某一页——这几页的纸边比别处更毛糙,粘合处隐约能看见米浆干后的白痕。显然是被人撕下来过,又小心翼翼地粘了回去。 “三月初七,与苏曼试新梅酱,她笑说酸得倒牙,抢过糖罐往里头撒了半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