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凝固了。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我猛地退后一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视线死死钉在那条门缝上，那丑陋的、蠕动的景象上。然后，我伸出手，不是去推门，而是握住了冰冷的、黄铜色的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清脆，冰冷，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
我把主卧的门，从外面，反锁了。
床上那令人作呕的动静，似乎被这轻微的“咔哒”声惊扰了。女人的喘息声猛地一窒，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模糊而警惕的询问：“……什么声音？”
我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转身，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脚步沉稳得可怕，没有一丝犹豫或踉跄，径直走向厨房。厨房的窗户紧闭着，外面是沉沉的夜色。我走到灶台边，伸出手，握住了那个银色的、熟悉的煤气总阀旋钮。金属的触感冰凉刺骨。
手腕用力，猛地一拧！
“嘶——嘶嘶嘶——”
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细微而持续的漏气声，瞬间在寂静的厨房里弥漫开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像毒蛇在黑暗里吐着信子，宣告着某种终结的来临。空气里，那股属于情欲的甜腻气味，迅速被一种更刺鼻、更危险、带着铁锈和硫磺味道的煤气味所取代。
我站在厨房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浓烈的煤气味呛入肺腑，带来一种诡异的、近乎眩晕的刺激感。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但那股冰冷的恶心感，却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毁灭的冲动所取代。
很好。
我转身，离开厨房，没有再看主卧紧闭的房门一眼。脚步依旧沉稳，走向客厅的阳台。推开那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一股带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稍微吹散了点鼻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煤气味。
阳台不大，堆着些杂物。我靠在冰凉的瓷砖栏杆上，目光投向楼下。凌晨的小区死寂一片，只有远处马路上偶尔传来一两声模糊的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湿气，吹得我额前几缕汗湿的头发轻轻晃动。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万宝路，硬壳的。手指竟然一点不抖。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是普通的塑料壳，“咔哒”一声轻响，幽蓝的小火苗跳跃起来。
凑近，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叶，再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凌晨微凉的空气中迅速消散。我眯起眼，看着指尖那一点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卧室里，死寂一片。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在门被反锁后，在煤气泄漏的嘶嘶声里，彻底消失了。绝对的安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们听见了吗？听见了那反锁的“咔哒”声？听见了煤气疯狂泄漏的“嘶嘶”声？那个男人，那个此刻正躺在属于我的婚床上、抱着我妻子的男人，他应该也闻到了吧？那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致命的煤气味。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惊慌失措地拍打着被反锁的房门？是绝望地试图用身体去撞开它？还是徒劳地捂住口鼻，在越来越稀薄的氧气里，等待那不可避免的结局？
我甚至能想象出林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此刻该是如何的惊恐和扭曲。那个男人呢？他大概会咒骂，会哀求，会后悔踏进这扇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