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寓不大，一室一厅。
我把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对于他逐渐抽长的身形来说有些短了，但他从未抱怨过。
他的存在感很低，低到有时候我会忘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总是缩在沙发角落，要么看着窗外发呆，要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我知道他没有，他的呼吸骗不了人。
我们很少交流。
我给他买了几件换洗衣服，日用品。
他把它们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一角，像守着什么珍宝。
我照常上班，下班，偶尔加班。
每次开门回家，第一眼总能看见他立刻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眼神仓促地掠过我，又飞快垂下，像是安心，又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紧绷。
这种诡异的、沉默的共生关系，持续了将近三个月。
他的腿伤渐渐好转，能自己慢慢走路了。
他开始帮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我下班前会把米饭煮上，比如地板上再也不会有灰尘和头发。
但我们依旧很少说话。
直到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
是我母亲打来的，语气焦急又无奈，家里出了点急事，需要一笔钱，数额不大不小，但刚好能把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重新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再次掏空。
挂掉电话，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03
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灰蓝色的光透过玻璃，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拿出那张几乎已经空掉的银行卡，捏在手里，走了出去。
他正坐在沙发边的地上，靠着沙发扶手，手里拿着一本我放在茶几下的旧杂志，安安静静地翻看。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
我走到他面前，把银行卡递过去。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里面剩下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你租个小房子，撑到找到工作。你的腿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仰头看着我，瞳孔在渐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没有接那张卡，只是看着我问：“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
我避开他的目光，“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伤好了，债务也没了，你自由了。”
“自由？”
他喘了口气，眼角那抹红愈发艳得骇人。
“你买了我……”
“……就要负责到底。”
时间好像停滞了。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摇摇欲坠的、却又死死钉在我身上的执拗，心脏某个地方，像是被那眼神烫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负责？
我拿什么负责？
我只是……只是一时冲动。
可他眼里的绝望太浓了，浓得我无法轻易甩开这只手。
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他眼底有什么情绪翻涌上来，又被他死死压下去。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是因为我没有工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