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礼制?我心里冷笑。怕是有人急着把真相封进棺材里。我抚平祭袍上不存在的褶子,逼着自己的声音沉缓下来:“回宗伯的话,《周礼·秋官·司厉》写着:‘凡杀人者,踣诸市,肆之三日。’弑君的罪,比这重百倍。要是为了守虚礼放跑元凶,那才是本末倒置。《易》里的‘亢龙’,就是给咱们提的醒。等我勘验完了,自会奉先王入殓,让他稍安毋躁。”

踏进凌阴(冰室)时,阴寒混着腐气,又裹着香料,搅出种甜腻的怪味,闻着让人反胃。冰床上面,先王的脸青紫色,眉头皱着,把死前的痛苦都凝住了。我让旁人都退出去,多点了几盏灯烛。

现代法医的本能冒了出来,压过了那点悚然——别管表象多可怖,得看痕迹。瞳孔缩得像针尖,指甲泛着青,皮肤上隐约有细碎的樱桃红斑点——这太像窒息性中毒的体征了。我拿银簪探进喉咙,簪尖沾了层黑。取了点胃内容物搁在玉板上,滴进秘制的蒜精,加热时“轰”地冒出股异臭——氰化物反应阳性。

“记:体表没伤,瞳孔缩、指甲紫,喉咙里的簪子显毒征,胃里的东西验毒阳性。怀疑是饮食里混了桃仁或杏仁类的剧毒。”我冷着声吩咐,心却往下沉——对手用的是王室秘库才有的毒,够嚣张,也够笃定:没人敢查,也没人能查。

袖里的蓍草忽然轻轻颤了颤。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来,在这死地方急着念:“指我迷津!”

没做完整的筮占,就凭着心念快抓了一卦。指尖拨着草茎,三回就定了数。

得的是巽下艮上——风山渐卦。

九三爻动了,爻辞是:“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这爻辞像桶冰水,劈头浇下来!“夫征不复”——不就是说先王骤崩?“妇孕不育”——后宫里?有孕的妇人?这“凶”兆竟应在这儿!那“利御寇”呢……是警示我得严防,还是说……“寇”在里头,得借着旁人的力打?

卦象和尸检对上了,却把谜团引到了更深的地方。那“妇”是谁?跟“亢龙”又有啥牵连?

3 世子之疑与宫闱暗涌

调查走得磕磕绊绊,像在暗潮里趟水。好几个涉事的宫人,不是“暴病”死了,就是“意外”没了,线索断了一回又一回。对手下手又狠又快,比我想的还棘手。

这天,世子姬燮来了。少年穿得素净,脸上带着悲戚,眼神却亮得锐利,藏着股不像他这年纪的审视。

“宫里流言乱得很,我心里不安。请教大卜,依着《礼》和《法》,该怎么自处?”他语调恭恭敬敬,问的话却直戳核心。

我小心应对,引了《吕刑》的话,又提渐卦“进得位,往有功”的爻辞,只说要证据齐全,得一步一步来。

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我听说虢公这几日老召见司马和内宰……大卜,《易》的兆头里,提过这个吗?”

他竟直接点了虢公!还知道军权、宫禁的动静!这哪是懵懂少年?是试探我,还是想找个同盟?

我拿“天机不可轻泄”挡了挡,却也提了“亢龙”“御寇”的象,含糊地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