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安稳日子藏祸事
大平昌和十七年,豫东平原的麦收刚过,空气里还飘着新麦的甜香。田家坳的田鑫和,正握着柄磨得锃亮的耒耜,在自家五亩薄田里来回翻土。这地是沙壤土,得多松几遍,好种秋玉米。日头刚过晌午,晒得他黢黑的脊梁上渗着油汗,粗布短褂早贴在了背上,可他手里的活计没停,每一下都扎得深,翻出的土块碎得匀 —— 这地是他和媳妇朱氏的命根子,从他爹手里接过来时才三亩,夫妻俩起早贪黑垦了五年,才扩到如今的五亩,每一寸都浸着汗。
田埂上忽然传来朱氏的呼唤声,带着点脆生生的笑意:“他爹,歇会儿!给你捎了凉水解渴。”
田鑫和直起身,捶了捶腰,看见朱氏挎着个竹篮从村口走来。她穿着件蓝布衫,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篮子里一边放着个陶壶,一边码着十多个圆滚滚的鸡蛋,蛋壳泛着光泽。
“这天儿可真毒,” 朱氏把陶壶递过去,又用帕子擦了擦田鑫和额角的汗,“鸡下蛋了,我数了数,近日又攒了三十八个,明儿赶集正好卖了,给三娃扯块新布做秋衣。”
田鑫和喝了口凉水,甜丝丝的凉意浸人心脾,心里也敞亮。他家有三个娃,大的春生在村里学堂跟着老秀才念书,两个小的本来在家跟着朱氏学认字,这才刚送进学堂。日子不算富裕,但胜在安稳:五亩地一年能收五六石麦、七八石玉米,够一家五口嚼用;院子里养的三十只芦花鸡,天天能捡十来个蛋,除了自家吃,剩下的卖钱;猪圈里两头花猪,养到秋收就能出栏,去年卖猪的钱,不仅交了大娃的束脩,还买了一斗麦种;牛棚里的老黄牛更不用说,春耕秋收全靠它,朱氏每天都割最嫩的苜蓿喂它,把牛养得油光水滑,反刍时都透着股自在。
“明儿赶集我跟你去,” 田鑫和放下耒耜,蹲在田埂上跟朱氏盘算,“卖了鸡蛋,再去粮行问问麦种价。那两头猪估摸着能有三百斤,出栏时少说能换八两银子 —— 够交三个娃下半年的束脩,再添两斗麦种,剩下的还能给你扯块布,你那件布衫也穿三年了。”
朱氏听了,眼角笑出了细纹:“我不用,娃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先顾着娃。钱可得收好了,上次卖牛犊的二两碎银,还有这几个月卖鸡蛋攒的三百文铜钱,都在炕席下的松木匣子里,你可别让娃们翻着。”
那松木匣子是田鑫和爹传下来的,边角被磨得圆润,锁是黄铜的,钥匙田鑫和和朱氏各藏一把 —— 里面的钱,是一家人的指望。田鑫和点点头,望着自家的院子,炊烟正从屋顶袅袅升起,鸡在院子里啄着谷粒,老黄牛在牛棚里甩着尾巴,三个娃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心里满当当的。他觉得,日子就像这地里的庄稼,只要肯下力气,总能有好收成,想不到一场祸事,正悄悄往这安稳的日子里钻。
第二章:隔墙有贼人
田家的院墙是黄土夯的,不高,刚及成年人胸口,墙顶还留着去年秋收后没清理干净的麦秸,风一吹就簌簌响。墙东头住着刘家兄弟,大的刘大生得高瘦,眼窝深陷,总爱斜着眼打量旁人;小的刘二比哥哥矮半个头,肩膀溜着,双手常年揣在袖管里,像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兄弟俩是田家坳出了名的 “混子”,地里的活计半点不沾,整天在村头赌坊厮混,家里的半亩薄田早被刘大输得精光,老母亲劝了无数次,换来的只有兄弟俩的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