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有一种诡异的默契。他从不问我是如何做到的,我从不邀功。他需要光,我便在阴影里替他涤荡前路;他需要洁净,我便满手血腥。他偶尔会看着我,眼神复杂,欲言又止。而我总是适时地垂下眼,露出温顺的、恰如其分的疲惫。
五年隐忍,如履薄冰。直到那个寒冷的冬夜,老皇帝在重重宫阙中咽下最后一口气,遗诏传位于九皇子萧琢。
宫变的细节血腥而简洁。皇城司的人突然发难,控制了所有要害门户。御林军统领被“意外”锁在值房。几位手握重兵、态度暧昧的宗室勋贵,府邸被“热心”的京营兵士“保护”得水泄不通。
当我拿着那份刚刚用印、墨迹未干的继位诏书,走出弥漫着血腥和炭火气的宫殿,走到一直候在偏殿的萧琢面前时,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他穿着素服,身形依旧清瘦,脸色却有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激动,还是这漫长一夜的煎熬所致。殿外的风雪已经停了,琉璃瓦上积着厚厚一层白,映得黎明前的天光清冷刺目。
我捧着诏书,跪下来,高举过头顶,声音平静无波:“陛下。”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冰凉,触碰到诏书,也触碰到我的手指。他没有立刻接过,只是那样搭着,目光低垂,落在我头顶。
3
许久,他拿过了诏书。沉重的锦帛落入他手中。
“沈蘅,”他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奇异的颤音,“你跟了朕,五年了。”
“是,陛下。”我依旧跪着,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这五年来,你为朕试毒挡险,殚精竭虑,”他慢慢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孤一直很好奇,沈家,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身体依旧维持着绝对的恭顺。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冰冷的嘲讽:“还是说,你本就是他们派来,埋在朕身边最深的那颗棋子?看着朕一步步挣扎,一步步按照你们的设想,走到今天?”
一阵死寂。只有殿外寒风吹过檐角的呜咽。
然后,是剑刃缓缓出鞘的摩擦声,清冽,刺耳。
冰冷的剑锋抬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怀疑,是痛楚,是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惊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握剑的手,稳得可怕。
“告诉朕,”他盯着我,一字一顿,“你是谁的人?”
殿内的烛火跳跃了一下,在他眼底投下明灭不定的光。空气凝滞如铁,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冷腥气。
我看着那柄抵在喉间的长剑,剑锋的寒气沁入皮肤。然后,我忽然笑了。不是平日那种温顺的、卑微的笑,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带着某种释然和惨淡的轻哂。
我甚至没有试图避开剑锋,反而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握住了那截冰冷的剑刃。肌肤触及锋刃,立刻沁出一线鲜红,沿着雪亮的剑身缓缓滑落,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