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08-27 02:34:53

“陛下,”我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敲碎死寂,“您可知,五年前,您久病不愈,太医署屡屡诊断不明的那个毒……”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迎着他瞬间剧变的目光,嘴角那抹诡异的笑意加深,一字一字,轻柔却如惊雷炸响:

“正是每日里,为您亲身试菜、尝药,口口声声愿为您赴汤蹈火的——”

“妾身啊。”

剑尖,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那双向来沉静的眼底,巨浪滔天,瞬间冻结,又瞬间崩裂,露出其下万丈深渊般的惊骇与……毁灭一切的黑暗。

那柄抵在我喉间的长剑,剑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很轻微,若非我正凝神感受着那寸冰冷锋刃的每一次呼吸般的悸动,几乎要错过了。但我知道,我捕捉到了。像精准地按住猎物濒死时最后一下抽搐。

他眼底那片翻涌的惊怒、痛楚、怀疑的滔天巨浪,在我的话音落下瞬间,凝固了。不是平息,而是极致的震惊带来的短暂真空,仿佛时间本身被掐住了喉咙。紧接着,那凝固的浪涛开始崩裂,碎成无数冰冷的、尖锐的碎片,每一片都倒映出我此刻平静得近乎残忍的脸,以及他骤然褪尽血色的面容。

深渊般的黑暗从他眸底最深处急速蔓延开来,吞噬掉所有残存的光亮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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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不像是一句问话,倒像是喉咙被碾碎后挤出的残响。握剑的手背青筋虬起,那稳如磐石的稳定正在消失,剑锋压得更紧,一丝更鲜明的痛楚从我颈间传来,温热的血珠渗出,沿着剑身的血槽,与我指尖淌下的那一道汇合。

“陛下没听清么?”我甚至微微歪了下头,像一个纯然困惑的少女,只是指尖仍握着那锋利的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毒,名‘缠丝’。性极缓,微量持续摄入,会如风寒久咳,耗人根本,最后脏腑衰竭而亡,寻常太医绝难察觉。下在您的膳食里,每日一点,五年不绝。”

我看着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苍白得如同窗外新雪。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着风箱,带着那种我听了五年、早已刻入骨髓的、病态的嘶哑。是啊,这咳嗽,这体弱,这被皇帝厌弃的孱弱皇子形象,有多少是天生,有多少是我这日复一日的“忠心”一点点蚀刻出来的?

“为什么?”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底的黑暗在剧烈翻腾,几乎要将他吞噬。

“为什么?”我重复着,轻轻笑了,那笑声在这死寂的、弥漫着未散血腥和新君杀意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瘆人,“陛下如今稳坐龙椅,手握生杀大权,怎么会想不通为什么?”

我的目光掠过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掠过那柄因他情绪激荡而微微震颤的剑,声音平稳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一个健康聪慧、胸怀大志的皇子,在那位多疑的皇帝眼皮子底下,能活多久?您的那些兄弟,是怎么倒下的,您忘了么?”

“陛下您,需要是弱的,需要是无害的,需要是一眼看过去就毫无威胁、甚至活不了多久的。只有这样,您才能活到先帝再也别无选择的那一天。”我的指尖用力,更多的血涌出,染红了他的剑,我的手掌,“妾身,只是在帮陛下‘病’得更像一些,病得让所有人都放心,包括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