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渐渐摸清了他的习惯:喝酒时不爱说话,喜欢看着窗外的望北燧;不吃辣,所以腌沙葱要少放辣椒;披风上的扣子总爱松,每次坐下前,都会低头扣两下。
她也开始学着为他准备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知道他巡哨回来总饿,就提前蒸好两个糜子馍,放在灶上温着;知道他披风容易沾沙,就找了块旧布,每次他来,都递过去让他擦披风;甚至知道他夜里守燧台会冷,就用自己攒的钱,买了块厚实的羊毛,织了条围巾——深灰色的,跟他的披风颜色差不多。
织围巾的时候,苏晚总怕织得不好。她以前没织过这个,手指被针戳破了好几次,留下小小的红点。苏老卒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在她织到一半时,递过来一根磨得光滑的木针:“用这个,不扎手。”
苏晚接过木针,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父亲其实也没那么反对。
围巾织好那天,沈彻又来了。他刚巡完哨,脸上还带着风霜,披风上沾了不少沙砾。苏晚把温好的酒端过去,又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放在他面前:“沈校尉,天快冷了,这个……您拿着吧。”
沈彻愣了一下,拿起围巾。羊毛很厚实,摸起来软软的,上面的针脚不算特别整齐,却看得出来织得很用心。他抬头看向苏晚,见她低着头,耳朵尖红红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谢谢苏姑娘。”
“不用谢,”苏晚的声音有点小,“就是觉得……燧台上风大。”
那天沈彻走的时候,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深灰色的围巾绕在他的脖子里,衬得他的脸色没那么冷了。苏晚站在门口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风沙里,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风沙依旧,烽燧台依旧,可晚来酒肆里,却多了些不一样的暖意。
有时候沈彻来得晚,苏晚会把他的酒碗温在炭火上,等他来了,酒还是热的;有时候他带来望北燧上摘的沙枣,虽然小,却很甜,苏晚会把它们腌成蜜饯,下次他来,就端上一碟;有时候两人不说活,就这么坐着,他看窗外的烽燧台,她擦桌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安安静静的,却很舒服。
苏晚最喜欢听沈彻讲望北燧上的事。他说燧台上有五个兵卒,最小的叫赵虎,才十六岁,是从江南来的,第一次见黄沙,哭了整整三天;他说燧台下面有个地窖,藏着过冬的粮食和柴火,还有赵虎偷偷带来的江南诗集;他说夜里守燧台时,能看见北莽那边的篝火,像鬼火一样,在黑暗里飘着。
“赵虎总问我,江南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水,”沈彻喝了口酒,声音很轻,“我说我不知道,但等打完仗,我带他去看看。”
苏晚看着他,心里有点酸:“您一定会带他去的。”
沈彻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北凉和北莽的 tension 越来越紧,谁都知道,大战迟早要打。到时候,望北燧就是第一道防线,他们这些守燧的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可他不想在苏晚面前说这些。他想让她觉得,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总会有一天,他们能离开这片黄沙,去江南看看柳树和桃花。